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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志华:论道教身体观的二重性

来源:2023年10月8日 中国宗教学术网 时间:2023-10-08

摘要:在道教看来,身体既是“物欲”的渊薮,又是“受道之器”;既是“凡躯”,又是“圣体”。身体有形,不能长存,但有形的身体可以修炼至无形,“与道合真”而永恒;身体虚幻不实,但“真身不在幻身之外”,借假修真,可达至“形神俱妙”的境界;身体由后天精气神构成,但也蕴含着先天因素,并且可以复归于先天。道教对身体采取双重视角,反映出“身体”与“修道”之间的复杂关联性。

 

关键词道教身体观二重性形神与道合真

 

作者尹志华,哲学博士,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教授。

 

 

早在《道德经》中,“身体”即处于双重视角之下。老子一方面主张“贵身”、“爱身”[1]要人们分辨“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2];另一方面又认为有身即有患,感叹“及吾无身,吾有何患”[3]。在后世道教经典中,我们也能发现“身体”的二重性:身体既是罪恶的渊薮,又是“受道之器”[4],正所谓“无身不成道,有身不归真”[5]。本文试从即身成仙与弃身成仙、凡躯与圣体、罪府与道器、幻身与真身、先天与后天等对立性描述来探讨道教身体观的二重性。

 

一、即身成仙与弃身成仙

《道德经》中既讲“长生久视之道”[6],又说“死而不亡者寿”[7]。后世“即身成仙”与“弃身成仙”两种思想都可将其理论依据追溯到《道德经》。《庄子·逍遥游》篇中的藐姑射山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显然是形体保全完好的形象;而其身体也可以抵御任何外来的伤害:“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庄子·天地》篇所说的“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可以看作是“即身成仙”的表述。《庄子·在宥》篇中广成子所说“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则提供了身体可以长存的例证。但《庄子·天地》篇中又认为最高等级的神人是无形的:“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此“神人”显然与“肌肤若冰雪”的藐姑射山神人不同。

《庄子》中只提到了乘云升天成仙,没有说明沉重的肉身如何能够乘云。大概在战国末期,产生了仙人身生羽翼的观念。《楚辞·远游》篇说:“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汉代画像石、画像砖中常常可以见到身生羽翼的仙人,时人的思路正如王充所指出的:“能升之物,皆有羽翼。”[8]但这种变形为异类的成仙途径受到晋代葛洪的质疑。他说:“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变化飞行,失人之本,更受异形,有似雀之为蛤,雉之为蜃,非人道也。”[9]葛洪认为,理想的成仙途径是“虽久视不死,而旧身不改”。[10]而即身成仙的方法是“以药物养身,以术数延命,使内疾不生,外患不入”。[11]

葛洪提出,成仙的境界有三种:“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12]无论是天仙、地仙还是尸解仙,都是以身体的存在为前提。即使是尸解仙,也必须是肉体死而复活。[13]至于上士举形升虚,葛洪认为是“竦身入云,无翅而飞”。[14]葛洪的这种观点,已见于《淮南子》对仙人若士的描述:“若士举臂而竦身,遂入云中”。[15]

佛教传入中国后,信奉佛教的人比较佛道二教的修炼方法,认为“佛法练神,道教练形。形器必终,碍于一垣之里;神识无穷,再抚六合之外”。[16]在此“练神高于练形”观念的影响下,道教中部分经书,如《西升经》,也宣传“伪道养形,真道养神”。[17]《西升经》以老子的口吻说:“观古视今,谁存形完?吾尚白首,衰老孰年?”[18]连老子都白了头,有谁能保持身体不衰老呢?经中认为,修道的最高境界是“形隐神留”。[19]冲玄子注说:“同世之形,托死隐变,精神之身,留世化物,天下慕德,皆来从归也。”[20]可见,“形隐”就是形体死亡。与《西升经》观点相似,《太上洞玄灵宝三元品戒功德轻重经》也认为,“得道者,无复有形也”。[21]

《西升经》关于“形隐神留”的主张,与传统上认为生命的存在必须“形神相依”是有冲突的。西汉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说:“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22]生命是形神的合一,形神分离,生命也就终结了。其实,《西升经》对“形隐神留”的观点也并非贯彻始终的。经中也说:“神生形,形成神,形不得神不能自生,神不得形不能自成,形神合同,更相生,更相成。”[23]这是强调形神的合同。经中还说:“我不视不听不知,神不出身,与道同久。”[24]这又强调终极目标是永远保持形神合一。

纵观道教历史,其主流是主张形神合一而成仙的。如葛洪《抱朴子内篇·至理》说:“夫有因无而生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无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於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於烛,烛糜则火不居矣。形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25]《太清中黄真经·释题》说:“形神相托,神形相成。……神离形以散坏,形离神以去生。”[26]唐梁丘子白履忠《黄庭内景经注》说:“人之死也,常在形神相离。今形既恒充,则神栖而逸;神既常宁,则形全无毁。两者相守,死何由萌?虽曰欲逝,其可得乎?”[27]《云笈七籤》卷九十说:“神之无形,难以自固;形之无神,难以自驻。若是形神相亲,则表里俱济。”[28]

南朝道士陶弘景则主张形神可合可离。他在《答朝士访仙佛两法体相书》中说:“凡质像所结,不过形神。形神合时,是人是物;形神若离,则是灵是鬼。其非离非合,佛法所摄;亦离亦合,仙道所依。今问以何能而致此,仙是铸炼之事极,感变之理通也。当埏埴以为器之时,是土而异于土。虽燥未烧,遇湿犹坏;烧而未熟,不久尚毁;火力既足,表里坚固,河山可尽,此形无灭。假令为仙者,以药石炼其形,以精灵莹其神,以和气濯其质,以善德解其缠,众法共通,无碍无滞,欲合则乘云驾龙,欲离则尸解化质。”[29]陶弘景以泥土经烧炼变得坚固为喻,来说明生命可致永恒。而永恒的生命既能以形神合一的形式存在,也可以脱离肉体,以别的形式存在。但陶弘景没有解释“尸解化质”后的生命,是以什么为载体。

南北朝以来,道教的主流观念是以“形神俱妙”作为成仙的终极目标。形神能够俱妙的理由是形体可以用道来守护。《太上老君内观经》说:“道无生死,而形有生死。……形所以生者,由得其道也。形所以死者,由失其道也。人能存生守道,则长存不亡也。”[30]《坐忘论》说:“山有玉,草木以之不凋;人怀道,形骸以之永固。资薰日久,变质同神,炼形入微,与道冥一。”[31]唐代有人质疑:“道本无象,仙贵有形,以有契无,理难长久。”吴筠回答说:“夫道至虚极也,而含神运气,自无而生有。故空洞杳冥者,大道无形之形也。天地日月者,大道有形之形也。以无系有,以有合无,故乾坤永存,而仙圣不灭。”[32]这就是说,无形、有形均是道的表现形式,而且有无之间是可以转换的。因此,能否永存,不在于有形还是无形,而在于合道还是离道。

但是到了宋元时期,“有形不能永恒”的观念已深入人心,道教也基本上放弃了形体永生的思想。《重阳立教十五论》说:“离凡世者,非身离也,言心地也。”“今之人欲永不死而离凡世者,大愚不达道理也。”[33]刘处玄说:“身属万物之数,怎生凭假身要长生不死?有形则有坏,无形则无坏。”[34]牛道淳《文始真经注》卷七说:“凡所有形,皆有数尽之时,海有时而枯,山有时而摧,日月有时而昏暗,天地有时而崩陷。”[35]李道纯《道德会元》卷上说:“一切有形皆有败坏”。[36]

清初开坛传戒的全真道士王常月在《龙门心法》中再次强调:“但凡有形的,都有个成住坏空四个字”,“有形即有死,有始即有终”。肉体是有形的,当然不可能永恒存在,“这身既生,自然要死”,“人之色身,修也要死,不修也要死的。纵活千年,终归于死,却为何来?”[37]

王常月要求修道之人,“把身子放在一边”,“休妄拘拘的摇精荡气”。[38]在王常月看来,若只是在肉体上用功,而不是修“法身”(即“真性”),是根本走错了路。“拘拘的守着这肉袋子,认作千年古柏,万岁青松,活活的困杀这主人公”。[39]

像王常月这样完全摒弃形体修炼的观点,在道教历史上并不占主流。道教主流观点是:形不可弃,又不可执。如牧常晁撰《玄宗直指万法同归》卷三载:“问曰:‘如此则形可以弃而不取,道可以外身而有也?’答云:‘身为本根,心为宗主。非本根则生无所立,无宗主则道无所归。必有身心,方成此道。不明变通动静,不识主家存亡,固执有生之形,虽弃之惜之,俱无所益。夫此道者,不在身外,不在身内,离之又非,执之又昧,须悟到神形俱妙处,可以外身而身存也。’”[40]牧常晁认为,“必有身心,方成此道”,离了身体,则无生命,因此不能抛弃身体。但身体并不是生命的主宰,所以又不可执着于身体。

道教的成仙始终是以生命永恒为核心的,而生命必然有物质载体,这是道教始终不能完全抛弃形体修炼的根本原因。吴筠即批评只炼神、不炼形的做法,认为“若独以得性为妙,不知炼形为要者,所谓清灵善爽之鬼,何可与高仙为比哉”。[41]《修真历验钞图·序》也说:“性超而身沉,此得脱腔尸解之下法也”,“不得炼形之要,名谓清灵善爽之鬼”。[42]但是,既然生命的终极境界是“与道合真”,而道是无形的,那么有质碍的形体怎么能“与道合真”呢?这是道教始终需要解决的理论难题。道教破解此一难题的思路是提升气的地位,认为元气与道是合一的,具有终极实在性。从《老子想尔注》提出“道气”概念,到南北朝道经中直接说“道者气也”,“元气永恒”成为道教的通行观念。因此,道教修炼的实质就是转变生命存在的形式,亦即生命的载体由血肉之躯转换为气,做到神气合一,即可长存。《坐忘论》说:“道有深力,徐易形神,形随道通,与神合一,谓之神人。神性虚融,体无变灭,形与道同,故无生死。隐则形同于神,显则神同于气,所以蹈水火而无害,对日月而无影,存亡在己,出入无间。身为滓质,犹至虚妙,况其灵智益深益远乎?”[43]所谓“形随道通,与神合一”,实际上就是实现形体的虚无化,但虚无化的结果不是彻底的虚无,而是保留了气的实质性存在,“显则神同于气”。吴筠也说:“道能自无而生于有,岂不能使有同于无乎?有同于无,则有不灭矣。”[44]人通过修炼,可以实现“气灵则形超,形超则性彻,性彻则返覆流通,与道为一,可使有为无,可使虚为实”。[45]人的形体是“有”,通过“炼形为气”、“炼气为神”,就能“与无同体”、“与道同一”,从而长生不死。所谓“炼气为神”,并不是气转化成了纯粹的“神”,而是指人的生命经过持续的修炼,变成了一种以气为载体的灵性生命。

这种转化形体的思想在《汉武帝内传》中就出现了,称为“益易之道”。《汉武帝内传》载西王母说:“益者益精,易者易形。能益能易,名上仙籍。不益不易,不离死厄。行益易者,谓常思灵宝也。灵者神也,宝者精也。子但爱精握固,闭炁吞液,炁化血,血化精,精化液,液化骨,行之不倦,神精充溢。为之一年易炁,二年易血,三年易脉,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变化。易形变化则道成,道成则位为仙人。”[46]《汉武帝内传》所说的“易形”还只是形体的“增强型”,而后世所说的“炼形为气”则是生命载体的根本转换。当然,这种转换能否实现是另一个问题。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是宋代以降道教内丹修炼的基本模式。从最终结果“还虚”的表述来看,可以说是“弃身而仙”;但这个“虚”只是相对于有形的物体而言,并不是绝对的虚无,而是可虚可实,“显则成形,散则为气”,是一种摆脱了载体束缚的生命自由状态。由其不能脱离气而言,可以说是获得了另外一个身体。

道教不仅认为活人可以修炼成仙,已死之人也可通过拯救而成仙。《度人经》说:“死魂受炼,仙化成人。生身受度,劫劫长存。”[47]死魂受度的前提是“生身”,即重新恢复完整的身体。故道教中有五炼生尸、九炼生尸等拯救方法。可见,道教中的永恒生命必然有“身体”,而不能只是灵魂。只不过这时的“身体”不再是世俗意义上的肉身,而是气化之身。

 

二、凡躯与圣体

南北朝以来,随着道教经教体系的建立,“救赎”观念日益盛行。天尊拯救成为众生脱离灾难和获得永生的终极途径。因而,道教徒的修行也就主要是信仰的实践,即“修斋行道”。

为什么人不能自我超越,而必须依赖天尊的拯救?这是因为人的生命寄寓在“肉质凡躯”中。道教经典中常常将人称为“肉人”。“肉人”的形质构造必然引向嗜欲、污浊和堕落。《洞玄灵宝天尊说十戒经》说:“肉人无识,既受纳有形,形染六情。六情一染,动之弊秽。”[48]唐代王损之《玄珠心镜注》说:“禀胎受形之后,积气聚血,成此有碍肉身。身既生于世,日与天道疏远,步步行归死乡。”[49]《太上慈悲道场消灾九幽忏》卷二说:“一切众生,自从诞育身形,染诸尘浊”。[50]

在道教看来,人身中有三种促使人走向死亡的因素:一是胞胎结节。《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说:“凡人生在胞胎之中,皆禀九天之气,凝精以自成人也。既生而胞中有十二结节,盘固五内,五内滞阂,结不可解,节不可灭。故人之病,由于节滞也。人之命绝,由于结固也。”[51]二是三尸九虫。《太上三尸中经》说:“人之生也,皆寄形于父母胞胎,饱味于五谷精气,是以人之腹中各有三尸九虫,为人大害。常以庚申之日上告天帝,以记人之造罪,分毫录奏。欲绝人生籍,减人禄命,令人速死。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名之曰鬼。”[52]三是阴长阳消。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说:“阳与阴并而人乃生。魂为阳神,魄为阴灵,结胎运气,育体构形。然势不俱全,全则各返其本。故阴胜则阳竭而死,阳胜则阴销而仙。”[53]众人多欲有为,实际上是“以阴炼阳”,故“自壮而得老,自老而得衰,自衰而得耄,自耄而得疾,自疾而得死”。[54]

由于人受到肉体的桎梏,不能自我超越,因此道教徒在祈求天尊拯救时,先要自我贬抑。如《太清金液神丹经》卷上说:“某以胎生肉人,枯骨子孙,久沦愚俗,积聚罪考,祸咎深重,愆过山岳。唯乞太上解脱三尸,令百厄除解。”[55]《道门科范大全集》卷七十五说:“臣等育质三光,造形九炁,凡胎尸秽,漏质庸虚,宿庆弥纶,兹逢道运”。[56]《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十二:“盖缘臣凡躯秽质,胎尸肉人,岂得洞彻于天界?况亦难见于鬼神”。[57]

凡胎而希冀成仙,只能皈依大道,遵从经教。东海青元真人《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注》卷上说:“大道施张结洞玄,济人利物极无边。凡胎欲作飞升客,为我清心读妙篇”。[58]

《陈先生内丹诀》将修炼成仙描述为凡胎转变为圣胎、凡骨转变为仙骨的过程。“人之凡胎浊骨,阴阳不洁,不能上升。”“六转之后,换其凡骨而生仙骨,去其凡肌而生仙肌,换尽无瑕”,才能“形神俱妙,与道合一”。[59]

但是,从天人合一的角度来看,人身乃一小天地。《太平经》说:“人取象于天,天取象于人。”[60]《太上灵宝五符序》说:“人头圆象天,足方法地,发为星辰,目为日月,眉为北斗,耳为社稷,鼻为丘山,口为江河,齿为玉石,四肢为四时,五脏法五行”。[61]

基于人身与天地相应的思想,《阴符经》更提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62]北宋蹇昌辰《黄帝阴符经解》说:“万化者,物之总名,而云生乎身者,盖身者生之质,惟人万物之灵,身钟天地之炁,空中四大无不蕴焉。首圆象天,足方象地,中和乃身,身亦一天地也。《列子》谓天地,空中一细物,岂不以万化生乎身耶?观其身则万化之生可知矣。”[63]南宋夏元鼎《黄帝阴符经讲义》说:“人之一身,一天地也。有阴阳升降,有乌兔出没,有潮候往来,有风雨明晦,有雷电轰闪,有云气吐吞,有山河流峙,有草木荣枯,动静语默,阖辟变化,无一不与天相似,信乎万化所由生也”。[64]

在古人看来,天地是神圣的。而“人之禀形,模范天地”,[65]“人之一身,法天象地”,[66]这样人身也应该具有神圣性。事实上,道教也将人身视作神圣的场域。

道教明确肯定人身在万物中处于卓越的地位。《云笈七籤》卷二十九《禀生受命·禀受章》引《混元述禀篇》说:“夫人生于天地之间,禀二气之和”,故能“冠万物之首,居最灵之位”。[67]《灵宝领教济度金书》卷一零七说:“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以为万物最灵也。”[68]

道教认为人身有着神圣的来源:九天之精气。《无上秘要》卷五说:“九天之精,化为人身。”“人皆禀九天之炁,降阴阳之精,名曰九丹,合成人身。”“凡人生皆禀九天之炁,炁凝为精,精化为丹,丹变成人,结胎含秀,法则自然”。[69]

每个人的出生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九天生神章经》说:“人之受生于胞胎之中,三元育养,九气结形。故九月神布,气满能声,声尚神具,九天称庆。太一执符,帝君品命,主录勒籍,司命定算,五帝监生,圣母卫房,天地神祇,三界备守,九天司马在庭,东向读《生神宝章》九过,男则万神唱恭,女则万神唱奉;男则司命敬诺,女则司命敬顺,于是而生。九天司马不下命章,万神不唱恭诺,终不生也。”“人得还生人道,濯形太阳,惊天骇地,贵亦难胜。天真地神,三界齐临,亦不轻也。当生之时,亦不为陋也”。[70]

人体也是神体:“身为万神主”。[71]道教认为人体各器官乃至微小的组成部分皆有神灵,这就是身神。在《黄庭内景经》中,既有以泥丸神为核心的头面部诸神系统,又有以心脏为核心的五脏六腑诸神系统。

基于天人同构理念,道教认为天地之神与人体身神也是相对应的,其出则为天地之神,入则为人体身神,而二者在本质上是合一的。《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卷八说:“天神一万八千,身神一万八千,内外相合,三万六千神。”[72]《太上升玄三一融神变化妙经》说:“上呼三万六千神识,中呼三千六百神识,下呼三百六十神识,会一年三百六十日,总备在身中所应也。若能修真学道,则得三万六千神识来备,自然身轻,白日飞腾,与道合同”。[73]

既然人身有神圣的来源,人身中遍藏诸神,那么人为何还会堕落?道教认为,这是由于人的形体构造致使气滞胎结。《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说:“凡人受生,结九丹上化于胞胎之中,法九天之气,气满神具,便于胞囊之内,而自识其宿命,知有本根,转轮因缘,九天之劫,化成其身。既睹阳道,开旷三光,而自忘其所生所由之因。尔者皆由胞根结滞,盘固三关,五府不理,死气塞门,致灵关不发,而忘其因缘也”。[74]

从来源以及身神的存在来说,人体是神圣的,但人禀气成形后,就受到形质的影响,“形染六情”,“动之弊秽”,从而不能自我超越,需要天尊的拯救。

 

三、罪府与道器

由于形体必然产生情欲,人禀气成形后,“作恶”也就是必然趋势。《太上太玄女青三元品诫拔罪妙经》卷下说:“一切众生有诸患者,为有身矣。有身则有百恶,生死随形。”[75]《太上洞玄灵宝智慧定志通微经》说:“万兆造化之始,胎禀是同,各因氤氲之气,凝而成神。神本澄清,湛然无杂,既授(应为“受”)纳有形,形染六情。六情一染,动之弊秽,惑于所见,昧于所着,世务因缘,以次而发,招引罪垢,历世弥积。轮回于三界,飘浪而忘反;流转于五道,长沦而弗悟。”[76]《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卷三也说,众生“神本清净,无诸滓秽,但受形之后,六贼六尘、六欲六识分别妄作,弊秽生身,外翳内滋,失其真性,流浪生死,动入罪由,报对相缘,便入地狱,受诸苦恼,万劫沉沦”。[77]《灵宝领教济度金书》更明确提出:“身为罪府”。[78]

对于这样一种过于贬抑身体的倾向,道教中也有不同看法。成玄英《道德经义疏》说:“夫身虽虚幻,而是受道之器,不用躭爱,亦不可厌憎。故躭爱则滞于有为,厌憎则溺于空见。不躭不厌,处中而忘中,乃真学者也。”[79]成玄英将身体视为“虚幻”,是受佛教缘起说的影响,认为身体是虚幻不实的。但身体虽然虚幻不实,却是“受道之器”,如无身体,何以悟道、修道?

道教中另有从道气和道性角度来论说身体与道的同一性或关联性的。陶弘景认为,人体从禀赋上来说,与道气是相同的。他说:“人体自然,与道炁合。所以天命谓性,率性谓道,修道谓教。今以道教,使性成真,则同于道矣。”[80]这就把“道炁”与“道性”联系起来,由人与道在“道炁”上的合一,推出人性同于道性。南朝梁陈间的宋文明所著《道德义渊》中,则区分道性与物性。他说:“论道性以清虚自然为体,一切含识各有其分。……今论道性,则但就本识清虚以为言。若谈物性,则兼取受命形质以为语也。”[81]人既有清虚之道性,又有形质之物性,人是道性与物性的统一体。成玄英在《道德经义疏》中说:“所谓无极大道,是众生之正性也。”[82]“道者,虚通之妙理,众生之正性也。”[83]所谓“正性”,也就是人的本来真性。成玄英认为人的本来真性是道所赋予的,与道是完全相合的。

有的道经则将道落实为心。如《太上老君内观经》说:“道者,有而无形,无而有情,变化不测,通神群生,在人之身,则为神明,所谓心也。所以教人修道,则修心也;教人修心,则修道也。”[84]《海琼白真人语录》卷三《东楼小参》说:“至道在心,即心是道。”[85]

人禀气成形之后,道即寓于人之心。“原其心体,以道为本。但为心神被染,蒙蔽渐深,流浪日久,遂与道隔。”[86]人心从本源上来说,与道是同一的,此即人之“本心”。然而人在成长过程中,“本心”逐渐被蒙蔽,现实之心远离其清静本性,遂不再与道相合了。“始生之时,神元清静,湛然无杂。既受纳有形,形染六情,眼则贪色,耳则滞声,口则耽味,鼻则受馨,意怀健羡,身欲轻肥,从此流浪,莫能自悟。”[87]

无论是道性还是心体,都以身体为承载者。所以北宋张继先天师说:“道不远,在身中。”[88]牧常晁撰《玄宗直指万法同归》卷三也载“诸经皆曰‘道不离身’”。[89]但是,人要获得超越,又必须摆脱形体的束缚,即“心莫为形役”。白玉蟾《玄关显秘论》说:“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90]

 

四、幻身与真身

部分道书提出人的身体是幻身,或曰假身。有的着眼于身体存在的暂时性,即身体来自虚无、归于虚无;有的则是吸纳了佛教的因缘和合说,把身体看作是四大(地水火风)假合而成。

约出于唐代的《太上虚皇天尊四十九章经》已提出:“种种形相,俱为幻假,眷此幻身,与我为累。”[91]到金元全真道,则特别强调身体的虚幻性,以破斥肉体长生说。王重阳说:“长把假身搜获,永将内真正顾。”[92]刘处玄说:“无为真性,有相假身。”[93]《玄风庆会录》载丘处机说:“幻身假物,若逆旅蜕居耳,何足恋也”。[94]

全真道在破斥“假身”的同时,又提出“真身”说。马钰说:“识破四假身,修炼个真身。”[95]《玄风庆会录》载丘处机说:“真身飞升,可化千百,无施不可。上天千岁或万岁,遇有事,奉天命降世,投胎就舍而已。”[96]

全真道所说的“真身”,其实并非身体,而是指本来真性。王重阳说:“本来真性唤金丹。”[97]马钰提出的修炼目标就是“四假凡躯弃下,真性超升”。[98]

元代戴起宗在《紫阳真人悟真篇注疏》中也提出蜕幻躯炼真身之说:“蜕其幻躯,人见其死,此不生也。纯阳真身,飞腾变化,与天地同其长久,故不生之生则长生矣。”[99]所谓“纯阳真身”,即由纯阳之气凝聚而成的生命体。

元明之际的赵宜真则将真身称为“自性法身”。《原阳子法语》卷上说:“所谓内者,自性法身本来具足,不假于外,自然之真。所谓外者,幻假色身未免败坏,必资外药,点化成真。”[100]

约出于明代、题纯阳真人著《道德经释义》,将“外其身而身先”注释为“先外我之假身,而存我之真身”。[101]

清代全真道士王常月又直接借用佛教术语,将“假身”称为“色身,“真身”称为“法身”。他说,修道之人要认识到色身空假,法身真实,“不要去着意修色身,且去那正经生死上修法身”。色身好比是房子,法身才是住房子的主人。房子坏了,可以换一个地方;主人若出了事,空有房子何用?“色身是租的房子,不是买的,主人去后,还归泥土,分还地水火风四大也。若能密密修成个不着相的真法身,岂愁这色身,不会安顿一个好去处么?”[102]

既然真身(法身)才是人的生命主体,那么幻身(色身)是否可以不去管它呢?

北宋王希巢《九天生神章序》说:“人之有形,如人有屋,虽云假合,岂可任其损坏,使日就颓剥耶?”[103]

出于宋元之际的《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卷下说:“幻体虽假合之物,修丹之士须籍以养丹基。”[104]

明代周玄贞编《皇经集注·前四序》说:“无幻身,则性无所附,而妙不彰。”[105]

王常月也认为,色身还是要珍惜,因为它为主人提供了“借假修真”的条件。王常月说:“色身虽假,何不借假修真,以求出苦?若无这色身,则一点灵光,投入异类,就费大力了。”[106]因此,修行之人,应该珍惜生为人类的福报,“尽此色身,多行善事,广行方便”,[107]从而使法身得度,免除生死轮回之苦。

王常月认为,人不能掌握色身寿命,却可以主宰法身慧命。“色身有寿命,法身有慧命。寿命由天不由己,故色身有轮回生死,劫运循环;慧命由我不由天,故法身威权自在,解脱无碍。”“色身之寿命有限,定业难逃,天教死,不得不死。法身之慧命无穷,神通广大,证无生,方得长生。”[108]

清代乾嘉年间的道士刘一明说:“真不离假,假不离真;真赖假以全,假赖真而存。”[109]“真藏于假之中,假不在真之外。无假不能成真,无真不能化假。”[110]“真者借假而施功,假者借真而生形。无假不现真,无真不现假。假即在真之中,真即在假之中。大道后天中返先天,亦是此意也。”[111]刘一明的意思是不要刻意区分真身与假身,真身即在假身之中,需借假身而修真身。

 

五、先天与后天

在道教中,先天是指来源于道的、存在于人生身之前的事物,具有本源性;后天则指产生于人出生之后的事物。身体的诞生,自然是一个由先天到后天的过程。《大丹直指》说:“未生之前,在母腹中,双手掩其面,九窍未通,受母气滋养,混混沌沌,纯一不杂,是为先天之气。才至气满神具精足,脐内不纳母之气血,与母命蒂相离,神气向上,头转向下降生。一出母腹,双手自开,其气散于九窍,呼吸从口鼻出入,是为后天也”。[112]

那么身体形成后,先天的因素是否还存在呢?道教认为仍然存在,称之为“一点元阳”或“阳精”。《钟吕传道集》说:“以己身受气之初,乃父母真气两停而即精血为胎胞,寄质在母纯阴之宫,阴中生阴,因形造形,胎完气足,而堂堂六尺之躯皆属阴也,所有一点元阳而已。”[113]《碧虚子亲传直指》说:“凡男子四大一身皆属阴,惟先天一气是阳。此气非呼吸吹嘘之气,亦无形影可见。古云‘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此气未受形之先,在胎中先受此气,后生两肾两目,由此生心肝脾肺,九窍四肢,次第而成,人象具足。此气正在空虚之间,名玄牝之门。”[114]《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卷下说:“人一身皆属阴,惟有一点阳耳。”[115]《太上洞玄灵宝飞仙度人经法》说:“人受元炁而生,生成人体。一身上下皆属阴,只有这物是阳精。”[116]此“一点元阳”寄寓于玄关窍中。《杂著指玄篇》说:“阳精在乎一窍,常人不可得而猜度也。只此一窍则是玄牝之门,正所谓神水华池也。”[117]王道渊《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纂图解注》说:“人之生也,四大一身皆属阴,唯有此一点元阳祖气在人身天地之正中,乃曰命蒂”。[118]

《玄宗直指万法同归》则将“本来真性”称为“一点元阳”。该书卷三载:“或问:‘诸经皆曰道不离身,又曰涕唾精液气血津,四大一身尽属阴,则不免老死,然则道在何处?’答云:‘父母未生前本无此身,因有形后,所以眼耳鼻舌心、精神魂魄意、老病死苦、喜怒哀乐,集而名一身,分而名四大,假借和合,名之曰人,故谓之阴也。惟有本来真性,一点元阳,名曰谷神,又曰玄牝,在吾身中,是以为道,长生不死者此也”。[119]

清代刘一明在《象言破疑》中认为,人在母腹之中,纯属先天。出生之时,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先天元神与轮回识神相结合。婴儿时代,以先天统后天。此后后天神气渐长,但男孩到十六岁以前均以先天神气为主,十六岁以后,则以后天神气为主。此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先天因素逐渐消退,后天因素完全占据身体,等到阳气消尽,一身纯阴,生命就终结了。[120]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先天后天此消彼长,但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是先天后天因素相混合的生命。刘一明说:“有生以来,先天混于后天之中,后天混于先天之内,驳杂不纯。”[121]而道教的修炼,就是由后天返先天。刘一明说:“至人者,化其后天,复其先天;安身于虚空之中,藏神于寂寥之境;不犯五行之气,不为万物所移;无烟无火,如枯木寒灰;无色无象,如太虚空谷;天地不得而拘,造化不得而规;此谓窃阴阳,扭气机,命由自主,不由天主”。[122]

虽然先天之气是生命赖以存在的根本,但如果先天不化为后天,则不会有个体生命的形成;而后天血肉之躯,正是向先天复归的依凭。王道渊《还真集》说:“非先天不能生后天,非后天不能成先天。”[123]刘一明说:“大修行人,借后天而返先天,修先天而化后天,先天后天,混而为一,性命凝结,是谓丹成”。[124]

在生命形成阶段,先天必须化为后天;而生命形成后,要使生命永恒,就又必须由后天复归先天。这种复归,是个体生命向生命本源的回归,即“与道合真”。到了“与道合真”的境界,则无所谓先天后天,也就是刘一明所说的“先天后天,混而为一”。

综上可见,道教对身体的态度从总体上看采取了双重视角,对立的观点正反映出“身体”与“修道”之间的复杂关联性。

 

[1][3]《道德经》第十三章。

[2]《道德经》第四十四章。

[4]成玄英:《道德经义疏》,蒙文通:《道书辑校十种》,巴蜀书社,2001年,第521页。

[5]题纯阳真人:《道德经释义》第七章注,萧天石主编《道藏精华》第13辑之2,台北自由出版社,1977年,第29页。

[6]《道德经》第五十九章。

[7]《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8]王充:《论衡·道虚》,张宗祥:《论衡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49页。

[9]葛洪:《抱朴子内篇·对俗》,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5年,第52页。

[10][11]葛洪:《抱朴子内篇·论仙》,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第14页。

[12]同上,第20页。

[13]《史记·封禅书》所说的方仙道“形解销化”之术,有的注家认为即是“尸解”。《太平经》卷七十二说:“人居天地之间,人人得一生,不得重生也。重生者独得道人,死而复生,尸解者耳”。

[14]葛洪:《神仙传》卷一《彭祖》,胡守为:《神仙传校释》,中华书局,2010年,第16页。

[15]《淮南子·道应训》,陈广忠校点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296页。

[16]刘勰:《灭惑论》,载《弘明集》卷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50页。

[17][18]《西升经·邪正章第七》,《道藏》,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1册第495页。

[19]《西升经·在道章第三十二》,《道藏》第11册第509页。

[20]陈景元:《西升经集注》,《道藏》第14册第598页。

[21]《道藏》第6册第884页。

[22]《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中华书局,1959年,第3292页。

[23]《西升经·神生章第二十二》,《道藏》第11册第506页。

[24]《西升经·我命章第二十六》,《道藏》第11册第507页。

[25]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第110页。

[26]《道藏》第18册第383页。

[27]《云笈七籤》卷十一,李永晟点校本,中华书局,2003年,第192页。

[28]《云笈七籤》卷九十,第1986页。

[29]《华阳陶隐居集》卷上,《道藏》第23册第646页。

[30]《道藏》11册第397页。

[31]《道藏》22册第897页。

[32]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道藏》第23册第681页。

[33]《道藏》第32册第154页。

[34]《真仙直指语录》卷上,《道藏》第32册第435页。

[35]《道藏》第14册第666页。

[36]《道藏》第12册第644页。

[37]《龙门心法》卷上《密行修真》,尹志华:《王常月学案》,齐鲁书社,2011年,第172-173页。

[38]《龙门心法》卷上《密行修真》,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72页。

[39]《龙门心法》卷上《参悟玄微》,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60页。

[40]《道藏》第23册第928页。

[41]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以有契无章第三十三》,《道藏》第23册第682页。

[42]《道藏》第3册第110页。

[43]《道藏》第22册第896页。

[44][45]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同有无章第七》,《道藏》第23册第675-676页。

[46]《道藏》第5册第50页。

[47]《度人经四注》,《道藏》第2册第212页。

[48]张继禹主编《中华道藏》,华夏出版社,2004年,第42册第650页。

[49]《道藏》第10册第692页。

[50]同上,第29页。

[51]《道藏》第34册第82页。

[52]李永晟点校《云笈七签》卷八十一,第1854页。

[53]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阳胜则仙章第十二》,《道藏》第23册第677页。

[54]吴筠:《宗玄先生玄纲论·以阳炼阴章第十四》,《道藏》第23册第677页。

[55]《道藏》第18册第752页。

[56]《道藏》第31册第937页。

[57]《道藏》第3册第685页。

[58]《道藏》第2册第251页。

[59]《道藏》第24册第231页。

[60]王明:《太平经合校》,中华书局,1960年,第673页。

[61]《道藏》第6册第723页。

[62]《道藏》第1册第821页。

[63]《道藏》第2册第760页。

[64]同上,第723页。

[65]吴筠:《宗玄先生文集》卷下《神仙可学论》,《道藏》第23册第661页。

[66]董思靖:《九天生神章经解义》卷一,《道藏》第6册第401页。

[67]李永晟点校《云笈七籤》第653页。

[68]《道藏》第7册第509页。

[69]《道藏》第25册第12页。

[70]《道藏》第5册第843页。

[71]《太清服气口诀》,《道藏》第6册第117页。

[72]《道藏》第2册第723页。

[73]《道藏》第1册第854页。

[74]《道藏》第34册第82页。

[75]《道藏》第1册第845页。

[76]《道藏》第5册第888页。

[77]《道藏》第6册第97页。

[78]《灵宝领教济度金书》卷一零七,《道藏》第7册第509页。

[79]蒙文通:《道书辑校十种》第521页。

[80]陶弘景编《真诰》卷五《甄命授第一》,《道藏》第20册第516页。

[81]张继禹主编《中华道藏》第5册第521页。

[82]蒙文通:《道书辑校十种》第375页。

[83]同上,第502页。

[84]《道藏》第11册第397页。

[85]《道藏》第33册第130页。

[86]《坐忘论》,《道藏》第22册第893页。

[87]《太上老君内观经》,《道藏》第11册第396页。

[88]《三十代天师虚靖真君语录》卷三《大道歌》,《道藏》第32册第372页。

[89]《道藏》第23册第928页。

[90]《海琼问道集》,《道藏》第33册第141页。

[91]《道藏》第1册第769页。

[92]《重阳全真集》卷九,《道藏》第25册第740页。

[93]刘处玄:《黄庭内景玉经注》,《道藏》第6册第507页。

[94]《道藏》第3册第390页。

[95]《洞玄金玉集》卷五,《道藏》第25册第589页。

[96]《道藏》第3册第390页。

[97]《重阳全真集》卷二,《道藏》第25册第701页。

[98]《丹阳神光灿》,《道藏》第25册第623页。

[99]《道藏》第2册第950页。

[100]《道藏》第24册第80页。

[101]萧天石主编《道藏精华》第13辑之2,第29页。

[102]《龙门心法》卷上《密行修真》,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73页。

[103]《道藏》第6册第425页。

[104]《道藏》第4册第376页。

[105]《道藏》第34册第630页。

[106]《龙门心法》卷上《密行修真》,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72页。

[107]《龙门心法》卷下《报恩消灾》,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79页。

[108]《龙门心法》卷下《阐教弘道》,尹志华:《王常月学案》第196页。

[109]刘一明:《周易阐真》,《道书十二种》,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0年,第9页。

[110]刘一明:《百字碑注》,《道书十二种》第438页。

[111]刘一明:《修真辨难》卷上,《道书十二种》第474页。

[112]《道藏》第4册第392页。

[113]《修真十书》卷十六,《道藏》第4册第674页。

[114]《道藏》第4册第379页。

[115]同上,第376页。

[116]《道藏》第10册第551页。

[117]《修真十书》卷七,《道藏》第4册第630页。

[118]《道藏》第17册第196页。

[119]《道藏》第23册第928页。

[120]《道书十二种》第176-178页。

[121]刘一明:《悟道录》卷下,《道书十二种》第615页。

[122]刘一明:《悟道录》卷上,《道书十二种》第602-603页。

[123]《道藏》第24册第99页。

[124]刘一明:《修真辨难》卷上,《道书十二种》第472页。

 

(来源:《世界宗教研究》2023年第7期,该编辑部已授权转载)

 

(编辑:许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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