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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西沙:历史上的弥勒教与摩尼教的融合    2012年10月16日 中国宗教学术网

内容提要:本文要涉及三种宗教——弥勒教、摩尼教、白莲教。特别要研究弥勒教与摩尼教及其相互融合的历史。意在证明在民间社会流行了近千年的救世思想,到了元代末年终于演化成改天换地,影响了一个时代的行动。与此相关的第二个结论是:所谓元蒙政权被白莲教起义推翻的说法,不是历史的真实。(注)

 

关键词:救世;弥勒教;摩尼教;白莲教

 

一、关于弥勒救世思想

 

佛教分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两者都传入中土,但终因大乘佛教更具有适应力和吸引力,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伦理,即儒家整合社会的观点有某些相通之处,随后逐渐成为中土佛教的主流。大乘佛教的净土观念分两种,一种是弥勒净土观念,一种是弥陀净土观念。弥勒净土观念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影响远大于弥陀净土观念。这从那一时代,有关弥勒佛造像远盛于弥陀佛造像,即可得出这个结论。日本学者佐滕永智在其《北朝造像铭考》中,列举了云冈、龙门、巩县诸石窟和所知传世金、铜佛像,从而得出结论,北魏等朝代弥勒佛造像150具,弥陀造像仅33具。[1]

 

弥勒净土思想在魏晋南北朝之所以有强大的吸引力,首先在于它所倡导的救世思想及其宣传的彼岸净土——兜率天的美好密切关联。它与苦难和大乱不止的社会现实恰成鲜明对照,进而启迪了某些不甘现实苦难的民众,为在地上建立人心均平皆同一意人身无有百八之患谷食丰贱佛国净土起而抗争。由弥勒上生经、弥勒成佛经、弥勒下生经等又引发出大量伪经,成为这些反抗者的思想武器。

 

弥勒净土信仰分两个层次的内容:一是弥勒由凡人而修行成菩萨果,上至兜率陀天。二是弥勒菩萨从兜率天下生阎浮提世,于龙华树下得成佛果,三行法会,救度世人。其中最主要部分是弥勒下生尘世间人之居所,于龙华树下成佛,救度世人。弥勒菩萨下生之处名翅头末,长十二由旬,广七旬,……福德之人交满其中,……丰乐安稳,……时世安乐,无有怨贼劫窃之患,城邑聚落无闭门者,亦无衰恼,水火刀兵及诸饥馑毒害,人常慈心,恭敬和顺……”[2]“土地丰熟,人民炽盛,……四时顺节,人身之中,无有百八之患,……人心均平,皆同一意,相见欢悦,善言相向,言辞一类,无有差别。”[3]这块土地虽然物产丰美,人心均平,但不是佛国净土,人们享受着五乐欲。弥勒观此五乐欲致患甚多,众生沉没,在大生死,仍不免三恶道苦。弥勒观此,决心修道成佛,救度世人出离生死苦海。弥勒修度成佛后,向尘世人指出五欲之害,在龙华树下向众生宣讲释迦四谛十二因缘,以解脱众苦之本。共行三次法会:

初会说法,九十六亿人得阿罗汉;第二次大会说法,九十四亿人得阿罗汉;第三次说法九十二亿人得阿罗汉。

尔时弥勒佛诸弟子普皆端正,威仪具足,厌生老病死,多闻广学,守护法藏,行于禅定,得离诸欲,如鸟出壳。……弥勒住世六万岁,怜悯众生,令得法眼,灭度之后,法住世亦六万岁。[4]

 

这就是后世广为流传的龙华三会的基本内容。弥勒救世思想始流行于动乱的两晋南北朝时代,迎合了中土各阶层人氏惧怕生老病死苦的心理和生命永驻的理想。于是大行于中土。在南北朝时代,弥勒信仰加快了世俗化与民间化,并与底层民众社会运动发生联系。在这一过程中,关于弥勒信仰的大量伪经出现。这些伪经本依印度传经的某一思想,敷衍成篇;或另有意图,诈云佛说。如《弥勒成佛伏魔经》这类伪经即依《弥勒下生经》中一段伏魔故事,衍成全经。这类伪经的出现与乱世人心大有关系。世乱则恶运丛生,群魔乱舞,人民希望有弥勒这样的救世主,伏魔以安定世事。此后,沙门中有许多人自称弥勒,蛊惑人民,造反起义,如北魏法庆及隋唐时代多类造反事件,都是如此。

 

由印度传经到伪经,再由最初伪经发展成后世民间宗教三佛应劫救世思想,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所谓三佛应劫救世思想,即把人类历史分成三个阶段:青阳劫时代,由燃灯佛掌教;红阳劫(或称红羊劫)由释迦佛掌教。前两劫各救度两亿人。白阳劫,乃世界最大灾难来临之时,由弥勒佛下世掌教,救度残灵九十二亿,回归天宫。

 

三佛应劫救世思想,在北魏时代弥勒大乘教出现时已见端倪。法庆提出新佛出世,除去旧魔。有新佛即有旧佛,旧佛大概即指释迦佛。到了唐玄宗开元初年,弥勒教王怀古已明确提出释迦牟尼末,更有新佛出。而北宋王则则更明确地提出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的思想。三佛应劫说似已成形。但尚缺一燃灯佛。燃灯佛亦称定光佛。佛经《大智度论》卷九载:如燃灯佛生时,一切身边如灯,故名燃灯太子,作佛亦名燃灯,旧名锭光佛。据《太子瑞应本起经》解释:燃灯佛曾点化释迦菩萨得成佛果,故燃灯佛又称过去佛,释迦则称为现在佛。而弥勒为释迦佛弟子,故又称未来佛。此三世佛皆载著于印度佛典。关于燃灯佛即定光佛至少在唐末五代时已成为民间一救世主。据朱辨《曲洧旧闻》卷一记载:

五代割据,干戈相侵,不胜其苦。有一僧,虽狂佯而言多奇中。尝谓人曰,汝等切望太平甚切,若要太平,须得定光佛出世始得。

 

同书卷八记载:“……吾尝梦梵僧告予曰:世且乱,定光佛再出世。子有难,能日诵千声,可以免矣。吾是以受持,……。定光佛初出世,今再出世,流虹之瑞,皆在丁亥年,此又一异也。君其识之。燃灯佛即定光佛在民间的日益神化,为封建社会晚期三佛应劫救世思想的成体系化,奠定了最后的基础。

 

但是在民间,将人类历史分成青阳、红阳、白阳三期,又是佛、道相交并对民间宗教影响的结果。

 

《云笈七籤》记载:三天者,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是也。……清微天也,其气始青;……禹余天也,其气始黄;……大赤天其气玄白。”[5]“过去元始天尊,……见在太上玉皇天尊,……未来金阙玉晨天尊,……故朱熹讲道教三清盖仿释氏三身而为之尔。是有道理的。《云笈七籤》又记载有日中青帝日中赤帝日中白帝之说。这显然是青阳期、红阳期、白阳期来源较早的记录。

 

二、摩尼教传入及其思想

 

关于摩尼教何时传入中土,众说纷纭。

 

何乔远《闽书》卷七记载:慕闍当唐高宗时行教中国。清末学者蒋斧则认为隋代开皇四年,建立的怀远坊东南隅大云经寺,亦名光明寺是摩尼寺。是时摩尼教已经传入中土。同时代学者罗振玉亦断言摩尼教在隋文时已入中土,绝非唐代乃入也[6]持唐以前摩尼教入中国的学者尚有张星娘,日本学者重松俊章。

 

20世纪70年代,澳大利亚华裔学者柳存仁宣讲其论文《唐前火祆教和摩尼教在中国之遗痕》。此文由林悟殊翻译发表在1981年的《世界宗教研究》之上。柳存仁以史籍与《道藏》资料证明:5世纪下半叶摩尼教经也已传入中国。”[7]可谓别开生面,有相当的说服力。其后中国学者林悟殊,著有关摩尼教论文多篇。分析旧有史料,提出新观点,指出中国内地可能在4世纪初便已感受到摩尼教的信息[8]

 

柳存仁的贡献还不仅在于把摩尼教传入中土时间提早,还在于提出摩尼教与佛教弥勒信仰有早期之融合。这对我们研究弥勒教、摩尼教及宋元之香会,与元末烧香之党的关系都有启迪之功。

 

传统的摩尼教传入中土的看法是由法国汉学家沙畹、伯希和及我国著名史学家陈垣提出的。陈垣所持资料为《佛祖统纪》所载之唐武则天延载元年(694)

《佛祖统纪》卷三九:延载元年,波斯国人拂多诞(原注:西海大秦国人)持二宗经伪教来朝。[9]

 

陈垣指出:拂多诞者非人名,乃教中师僧之一种职名,位在慕阁之次者也。”[10]持此说者,今人尚多,皆以陈垣考据指实了具体年代之故。但反对此说者亦代有新出,台湾年轻学者王见川近著《从摩尼教到明教》,即倾向柳存仁、林悟殊的观点。

 

摩尼教创始人摩尼曾亲创七部经典:《密迹经》、《大力士经》、《净命宝藏经》、《证明过去经》、《福音》、《撒布拉干》、《指引与规约》。[11]

 

据史料记载,最早传入中土内地的摩尼教经典是《二宗经》:

延载元年,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经》伪教来朝。[12]

 

唐代尚有所谓化胡经”(非晋代王浮所著本),载有老子乘自然光明道气,入于苏邻国中,降诞王室,出为太子,舍家入道,号末摩尼,传播三际及二宗门,教化天人等内容。

 

宋代史料关于摩尼教经的内容杂芜,名目繁多:

一明教之人,所念经文及绘画佛像,号日讫恩经、证明经、太子下生经、父母经、图经、文缘经、七时经、月光经、平文策、赞策、证明赞、广大忏、妙水佛帧、先意佛帧、夷数佛帧、太子帧、四天王帧……[13]

 

志磐《佛祖统纪》卷三九尚引宗鉴《释门正统》记载的摩尼教不根经文:《佛佛吐恋师》、《佛说涕泪》、《大小明王出世经》、《开天括地变文》、《齐天论》、《五来子曲》。

 

摩尼教的基本教义的核心是二宗三际说。现在北京图书馆尚存有一部摩尼教残经。另一部是《摩尼光佛教法仪略》,分藏于伦敦图书馆和巴黎图书馆。

 

所谓二宗三际说之二宗指明与暗,代表善与恶。三际是时间概念:初际、中际、后际。

 

据《佛祖统纪》卷四八载:

其经名二宗三际。二宗者,明与暗也。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14]

 

摩尼教原典之三际是初际、中际、后际,但传入中土后,混同于佛教之三世,成为过去、现在、未来三际。

 

据摩尼教经,光明与黑暗是两个彼此相邻的国度。未有天地之时,光明王国占据着东、西、北三个方位,最高神是明父,或称大明尊。此国充满光明,至善至美。黑暗王国占据南方,最高统治者是黑暗魔王,国内居有五类魔。在初际——未有天地之时,光明、黑暗各守其界,虽互相对峙,但相安无事。但此种局面未能持续下去,由于黑暗王国的无穷贪欲,爆发了黑暗王国对光明王国的入侵。光明王国大明尊召唤出善母,善母又召唤出初人,初人再召唤出五明子——气、风、明、水、火,迎战黑暗王国入侵。初人首战失败,五明子为暗魔吞噬。善母向大明尊求救。大明尊派出明友等,救出初人。但五明子仍为恶魔吞噬。大明尊为了收回五明子,不得不创造出今天的世界:日、月、星辰、十天、八地、山岳等等。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是众暗魔的身体,而管理这个世界的则是光明王国的净风五子:持世明使、十天大王、降魔胜使、催光明使、地藏明使。

 

在创造天地之后,大明尊又进行了第三次召唤,召出第三使者和惠明使。这两位明使把净风俘获的众魔锁住,加以甄别,把恶的部分扔入海内,变成妖物,由降魔胜使将其杀死;那些分不开的,扔在陆地上,变成树木、植物。而雌魔皆纷纷流产,流产物化为五类动物。[15]

 

黑暗王国之魔王则按明使形象,造出人类元祖——亚当、夏娃,肉体由黑暗物质组成,但里面仍藏有许多光明分子,组成人类的灵魂。摩尼认为人类的身体是小世界,是宇宙、光明、黑暗的缩影。《摩尼教残经》云:如是毒恶贪欲肉身,虽复微小,一一皆放天地世界。”[16]

 

由于人类是暗魔的子孙,摩尼教吸收了基督教教义,继承人类生而有罪的原罪观。因此拯救人类灵魂成为摩尼教的一种使命。摩尼教教义再杂芜,但最终落脚点还在于拯救人类上。人类之所以可以拯救,因为在人类灵魂中毕竟有光明分子——即有善的内含。

 

摩尼本人宣称他是大明尊者派到人间的最后使者,其使命是救度上至明界,下至地狱的一切众生,即要人类劳身救性,修行自己,拯救灵魂。为此,该教制定出严格戒律:

 

四不:不吃荤、不喝酒、不结婚、不积聚财物。

 

忏悔十条:虚伪、妄誓、为恶人作证、迫害善人、播弄是非、行邪术、杀生、欺诈、不能信托及做使日月不喜欢之事。

 

遵守十诫:不崇拜偶像、不谎语、不贪、不杀、不淫、不盗、不行邪道巫术、不二见(怀疑)、不惰、每日四时(或七时)祈祷。[17]

 

以上这些规矩传到中土后,部分地得到实行。南宋有些史料记载,摩尼教持戒甚严。而两浙摩尼教不食肉甘淡薄务节俭有古淳朴之风[18]陆游《老学庵笔记》记载:男女无别者为魔,男女授受不亲者为明教。明教遇妇人所作食则不食。流行闽、浙的摩尼教徒则反对厚葬,主张裸葬。

 

摩尼教原典认为,教徒只要严守戒律,灵魂就能得救,即经月宫,再浮生到日宫,最后回归到一个全新乐园。不知改悔者则在世界末日与黑暗物质同时被埋葬于地狱之中。那时,支撑世界之神将卸任而去,天地随之崩坍,大火爆发,直燃烧至1468年。

 

按照摩尼教的说法,中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暗既侵明开始,到形成天地,创造人类,一直到世界彻底毁灭为止。然后进入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归于积暗的后际。后际本质是向初际原始状态的复归。只不过到那时黑暗将受到永久的禁锢,光明世界将永恒存在。

 

摩尼教对中国底层社会的影响,还在于其崇拜光明、崇拜日月及明王出世等救世思想。据《闽书》记载:摩尼佛名末摩尼光佛,……其教曰明,衣尚白,朝拜日,夕拜月。[19]“故不事神佛,但拜日月以为真佛。”[20]崇尚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因此凡初入教而甚贫者众率出财以助,积微以至于小康”[21]。在元末则形成了明王出世,弥勒下生这个改天换地、影响了一个时代的思想观念,把摩尼教在中土的宗教影响力和政治影响力推展到了极致。

 

三、弥勒观念与摩尼教的融合

 

弥勒观念与摩尼教的融合出现的时代很早。对这种早期融合进行了研究的是澳洲华裔教授柳存仁先生,其后则是写过摩尼教专著的林悟殊先生。我在写《中国民间宗教史》时对这种早期融合,失之关注。1993年我在写《民间宗教志》时对两者融合的早期历史作了重要补充和修正。[22]即重新研究了南北朝、隋、唐时代融合的历史。这种研究的结果,是把两教早期融合的历史与宋元时代两教的融合而成的香会,及其后的燃香之党,融会贯通。一种在中国底层社会流行了一千余年的民间宗教救世思想,合乎逻辑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一个历史的谜团也就此真相大白。

 

据柳存仁考证,在南北朝时代摩尼教与弥勒教就有融合或相混合的纪录,甚至在摩尼教原始教义中也卷入了弥勒佛的信仰。据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一书引道:

第三,这些起义(指南北朝时代的起义)所打的弥勒旗号与摩尼教有关。柳存仁教授以摩尼教文献残片M42的内容来证明弥勒佛被卷入到原始摩尼教义中,这块残片记载了一位明使对另一尊神的讲话:由于你从佛陀得到本领和智慧,女神曾妒忌你,当佛陀涅槃时,他曾命令你:在这里等待弥勒佛。’”而残片M801亦是这样,把弥勒佛和摩尼等同,说他打开了乐园的大门。在早期译成的汉文的弥勒经中,我们亦发现了不少和摩尼教经典类似的内容。……

 

以上这些材料说明了弥勒的教义和摩尼的教义是有一定的联系的。这种联系很可能是两教在中亚糅合掺杂的结果。[23]

 

林悟殊对柳存仁的观点有进一步阐述:

 

在早期译成汉文的弥勒经中,我们亦发现了不少和摩尼教经典类似的内容。……弥勒经又把弥勒佛描绘成摩尼教的神那样,充满光明和威力:自紫金色三十二相,……光明照耀无所障碍,日月火珠都不复现。”[24]《摩尼光佛教法仪略》的《形相仪》一章所述摩尼的形象,与弥勒佛相差无几……[25]

 

如果我们沿着上述思路进一步分析南北朝、隋、唐史料,这一线索将会更加明晰:学界公认的事实是摩尼教崇尚白色。林悟殊考据:尚白是摩尼教徒的一个特征。《摩尼光佛教法仪略》言摩尼串以素帔其居白座,规定摩尼信徒的前四个等级并素冠服,即要穿白衣戴白帽;[26]在高昌发现的摩尼教壁画所绘的摩尼教僧侣亦正是着白色冠服。[27]用这个观点分析,早在公元6世纪初摩尼教就有大规模的造反运动。北魏孝文帝正光五年(公元524年),汾州等地,少数民族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人以妖妄惑众,假称帝号,服素服,持白卒白幡,率诸逆众,于云台郊抗拒王师。……,大破之,于陈斩回成,复诱导诸胡,会斩送宜都首。”[28]

 

弥勒教与摩尼教融合的事实在隋代代有新出。隋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有盗数十人,皆素冠练衣,焚香持花,自称弥勒佛。入建国门,监门者皆稽首。继而夺卫士仗,将为乱,齐王遇而斩之。[29]

 

而大业九年(613),扶风人向海明带兵作乱自称弥勒佛出世,建元白乌,亦可证当时的弥勒信仰者崇尚白色。[30]

 

从以上弥勒教的一系列活动中,不难发现摩尼教的影响和两教融合的迹象。由于这种信仰造成的一次次社会震荡,在有唐一朝就两次遭禁,特别在唐玄宗开元三年(715),玄宗亲下诏书,严禁:

比者白衣长发,假托弥勒下生,因为妖讹,广集徒侣,称解禅观,妄说灾祥,别作小经,诈云佛说,或诈云弟子,号为和尚,多不婚娶,眩惑闾阎,触类实繁,蠹政为甚。[31]

开元二十年(732)又禁断摩尼教:

末摩尼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以其西胡等既是乡法,当身自行,不须科罪者。[32]

 

这两条史料,可再次证明摩尼教混于佛教的弥勒信仰。第一条史料中的白衣长发,分明指陈了不同汉俗的少数民族形象,诈云弟子,号为和尚别作小经,诈云佛说,正是摩尼教妄称佛教的具体内容。而诳惑黎元宜加禁断,说明汉地百姓亦受了摩尼教的影响,和前段史料中眩惑闾阎内容一致。因摩尼教是西胡即回纥等西部少数民族的信仰,故在此等民族中不加禁断,当身自行,并非完全禁绝了摩尼教。与唐末不同。

 

唐亡不过十余载,摩尼教徒于梁贞明六年(公元920年)在陈州举事,陈、颖、蔡三州,大被其毒。群贼乃立母乙为天子。”[33]在陈州活动的摩尼教徒的特点依然是混合于佛教,所谓依浮屠市之教,自立一宗,号曰上乘。”[34]与唐代诈云佛说号为和尚妄称佛教仍属同一流脉。仍可证摩尼教与弥勒信仰相融合之史实。

 

两宋是摩尼教全面走向民间社会、并极为兴盛的时代。而摩尼教与弥勒教相混合之史实仍不绝于史书。

 

宋代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在贝州发生了与唐代王怀古相类似的王则造反事件。史料记载:则,涿州人,初以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小校。贝、冀俗尚妖幻,相与习为《五龙》、《滴泪》等经及诸图谶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则与母诀也,尝刺福字于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则字隐起,争信事之。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与连德、齐诸州,约以明年正旦,断澶州浮梁,作乱。……则僭称东平王,国曰安阳,年号曰德胜。旗帜号令皆以佛为号。”[35]王则暴动后,宋王朝命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击败王则军,擒拿王则,斩于京师。

 

我们在分析王则事件时,可以肯定其为弥勒教无疑。至于其是否受到摩尼教影响,还需要分析。此中史料记载的《滴泪》应是《佛祖统纪》记载的《佛说滴泪》。《佛祖统纪》卷三九记载:

准国朝法令,诸以《二宗经》及非藏经所载不根经文传司惑众者,以左道改罪。……不根经文者谓《佛佛吐恋师》、《佛说滴泪》、《大小明王出世经》、《开天括地变文》、《齐天论》、《五来子曲》之类。其法不茹荤饮酒,昼寝夜兴,以香为信,阴阳交结,称为善友。一旦郡邑有小隙,则憑狠作乱,如方腊、吕昂辈是也。如此魔教,愚民皆乐为之。[36]

 

统观全文,无论所数经文、所行教法,皆指摩尼教。《佛说滴泪》是摩尼教之经典无疑。与王则事件史料相对照,可知崇信弥勒佛的王则教派亦受到摩尼教之影响。从王则事件中,我们再次看到弥勒教与摩尼教之融合。从宗教史的角度来看,弥勒教、摩尼教实为南北朝、隋唐及北宋时代两大民间教派,且相互交汇融合,形成民间救世思想的主流。

 

四、从香会到烧香之党

 

宋代,北方信阳地区已经出现了集经社香会的名目。以我所见,无论集经社和香会都是摩尼教与弥勒信仰混合的宗教集会团体。据《宋会要辑稿·刑法二》记载,大观二年(1108)信阳军(有的史料作信阳君)言:

契勘夜聚晓散,传习妖教及集经社、香会之人,若与男女杂处,自合依条断遣外,若偶有妇女杂处者,即未有专法。乞委监司,每季一行州县,觉察禁止,仍下有司立法施行。

 

此处集经社或香会即宋时广为流传的摩尼教之异名同教。其理由如次:

 

第一,陈州(今河南淮阳),为五代、宋代摩尼教活动中心,五代贞明六年(920)陈州母乙率摩尼教徒造反,陈州、颍州、蔡州大被其毒,是见声势宏大,影响深巨。

 

信阳毗邻陈州,相去不过二百里。陈州里俗之人,喜习左道,依浮屠之教,自立一宗,与唐代妄称佛教的摩尼教仍是一脉相传。而糅杂淫秽即《宋会要辑稿》所云男女杂处。陈州喜习左道之俗,在信阳,亦如是。

 

至于摩尼教活动的重要地区蔡州、颖州则与信阳相毗邻。从唐、五代、北宋史来看这一地区除了混于弥勒信仰的摩尼教外,则无他教活动的记录。这一特点一直延续至元末刘福通传教举事。

 

第二,五代、宋代之摩尼教皆有习诵经文习俗。部分摩尼教徒的活动具有夜聚晓散男女杂处的特点。而集会之时必烧香、燃灯。

一明教之人,所念经文及绘画佛像,号日讫恩经、证明经、太子下生经、父母经、图经、七时偈、日光偈、月光偈、平文策、证明赞、广大忏妙水佛帧、先意佛帧、夷数佛帧、善恶帧、太子帧、四天王帧。已上等经佛号,即于道、释经藏,并无明文记载,皆是妄诞妖怪之言……[37]

比年以来,有所谓白衣道者,聋瞽愚俗,看经念佛,杂混男女,夜聚晓散,……[38]

 

关于摩尼教诵经习俗,史料尚有多处,不一一列载。

 

第三,烧香结会为摩尼教另一特点,而结社之名又多变:

宣和间温台村民多学妖法,号吃菜事魔。……日近又有奸滑,改易名称,结集社会,或名白衣礼佛会及假天兵号迎神会,千百成群,夜聚晓散,传习妖教。[39]

(淳熙)八年正月二十一日臣僚言:愚民吃菜事魔,夜聚晓散,非僧道而辄置庵寮,非亲戚而男女杂处。所在庙宇之盛,辄以社会为名,百十成群……”[40]

 

此处结集社会辄以社会为名,依然继承了北宋时代的集经社香会。另一史料把这种组织特点作了集中的说明:

浙右所谓道民,实吃菜事魔之流,而窃自托于佛老,以掩物议。……平居暇日,公为结集,日烧香,曰燃灯,曰设斋,曰诵经,千百成群,倏聚忽散……。自称道民,结集党徒。[41]

 

结社诵经烧香设斋,是宋代摩尼教的几个特点。而弥勒教与摩尼教的融合趋势,继隋唐时代,无本质之变。吴晗认为隋唐之弥勒教白衣长发白冠练衣与明教徒之白衣冠同,亦焚香、亦说灾祥、亦有小经、亦集徒侣,与后起之明教盖无不相类。诚哉斯言。

 

而香会之除上述史料指证的烧香燃灯之意,合于摩尼教追求光明的传统教义。尚有以香为信的内容。《佛祖统纪》卷三十九云:其法不茹荤饮酒、昼寝夜兴、以香为信,阴阳交结、称为善友。”[42]可知香会之香的尚有第二个内容。需要指出的是,香会之名,出现在北宋,那时的白莲教尚未问世。

 

元代,弥勒教与摩尼教相融汇之香会继续发展。元初耶律楚材再次指斥香会,以为佛教之

夫杨朱、墨翟、田骈、许行之术,孔氏之邪也;西域九十六种、此方毗卢、糠、瓢、白莲、香会之徒,释氏之邪也;全真、大道、混元、太一、三张左道之术,老氏之邪也。[43]

 

耶律楚材将白莲教与香会并列为释教之邪。但是在元代初中叶,多数白莲教团依忏堂而存在,念经垒忏,安分守法,与元末情况不同。与香会亦不同。

 

元末,农民军兴,香会成为组织纽带,香会之称亦变为香军,宗教组织转化为军事组织,烧香结会,礼弥勒佛,继而韩山童父子被奉为出世之明王,下生之弥勒佛。不甘现世苦难的民众聚拢在这面旗帜之下,揭竿造反;而南方的妖僧彭莹玉则倡弥勒下生之说,其徒众终附于徐寿辉,共拥寿辉为世主,倡议举事。轰轰烈烈的反元的农民大起义由是而成。

 

明王出世,弥勒下生,反映了元末农民起义军的主要信仰。它极大地鼓舞了起义者的斗志,成为元末农民起义的信仰旗帜。

 

元顺帝至正十一年(1351),元政权因灾异叠见,黄河变迁遣工部尚书贾鲁,役民夫一十五万、军二万,决河故道,民不聊生。是年五月,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44]。元末农民起义爆发了。

 

刘福通是韩山童的弟子。关于韩山童,元末或明代史料记载颇多:

初,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其子林儿,逃之武安。[45]

 

明人何乔运著《名山藏》载:

小明王韩林儿,徐人群盗韩的童子。自其祖父为白莲会惑众,众多从之。元末山童倡言:天下乱,弥勒下生,明王出。[46]

 

另外一些史料并未提及韩山童组织白莲会,而是提烧香结会

河南韩山童首事作乱,以弥勒佛出世为名,诱集无赖恶少,烧香结会,渐致滋蔓,陷淮西诸郡。继而湖广、江西、荆襄等处,皆沦贼境。[47]

五月,颍川、颍上红军起,号为香军,盖以烧香礼弥勒佛得此名也。其始出赵州滦城韩学究家,已而河、淮、襄、陕之民翕然从之,故荆、汉、许、汝、山东、丰、沛以及两淮红军皆起应之。颍上者推杜遵道为首,陷朱皋,据仓粟,从者数十万,陷汝宁、光、息、信阳。[48]

 

由于烧香礼弥勒佛,故号香军,其初则为香会无疑,由香会改名香军,是揭竿起事后所为。事实是韩山童家族从来不是白莲教徒。白莲教有几个特点:(1)白莲教继承了弥陀净土宗信仰,崇拜阿弥陀佛、观世音等。(2)茅子元以及后继者以《无量寿经》为宗旨,口称念佛,并继承了天台宗四土信仰,及智顗、慈云遵式的忏法。(3)白莲教徒都有道号,依普、觉、妙、道四字为号。元末有一批白莲教徒参加起义,皆冠以字。这一点中、日学者都有专文论述。用这三个特点,反观韩山童、韩林儿、刘福通等领袖人物:(1)他们都不信仰弥陀净土宗,而是烧香崇弥勒佛(2)不知所念何种经典。(3)没有白莲教徒必有的道号。由此可知,所谓白莲教在韩山童那里是根本不存在的。[49]

 

综合诸类史料,虽存有分歧,但在烧香结会烧香惑众这一点上,则无疑义。历史的原貌是:韩山童、刘福通因烧香结合,故为香会,其起事时号为香军,是宗教组织向军事组织合乎历史逻辑的发展。香会,一言以蔽之,是弥勒观念与摩尼教的混合物。吴晗先生在《明教与大明帝国》一文中讲:

弥勒降生明王出事并举,明其即以弥勒当明王。山童唱明王出世之说,事败死,其子继称小明王,则山童生时之必以明王或大明王自称可决也。此为韩氏父子及其徒众胥属明教徒,或至少孱入明教成分之确证。韩氏父子自号大小明王出世,另一系统据蜀之明玉珍初不姓明,以该姓为明以实之。朱元璋承大小明王之后,因亦建国曰大明。至明人修元史以韩氏父子为白莲教世家,而不及其明王出世之说。是证以元末明初人之记载,如徐勉《保越录》、权衡《庚申外史》、叶子奇《草木子》、刘辰国《初事迹》诸书,记韩氏父子及其教徒事(包括明太祖在内)均称为红军,为红中,为红冠,为香军。言其特征,则烧香;诵谒;奉弥勒。无一言其为白莲教者。则知元史所记,盖明初史官之饰词,欲为明太祖讳,为明之国号讳,盖彰彰明甚矣。[50]

 

吴晗先生60余年前已知韩氏父子及朱元璋非白莲教徒而是明教徒,明其即以弥勒当明王的历史本质。元史以白莲教之名加于韩氏父子,是饰词欲为太祖讳”“为明之国号讳,盖彰彰明甚矣。”[51]

 

历史的事实是,早于韩山童、刘福通起事之先,烧香者众的香会就在信阳地区发动了棒胡造反之事。时在至元三年(公元1337年),距宋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当局初次在信阳发现香会已三百余年。而棒胡本陈州人

棒胡反于汝宁信阳。棒胡本陈州人,名闰儿,以烧香惑众,妄造妖言作乱,破归德府鹿邑,焚陈州,屯营于杏冈。命河南行省左丞庆童领兵讨之。

二月……乙丑,汝宁献所获棒胡弥勒佛、小旗、伪宣敕并紫金印、量天尺。[52]

 

棒胡崇信的是弥勒佛,妄造妖言大概也是弥勒下生一类。特点仍是烧香惑众,仍是香会。

 

与棒胡几乎同时举事的江西行省袁州(今江西宜春)是著名的妖僧彭莹玉:

袁州妖僧彭莹玉,徒弟周子旺,以寅年寅月寅时反。反者背心皆书字,以为有佛字者刀兵不能伤,人皆惑之,从者五千人。郡兵讨平之,杀其子天生地生、妻佛母,莹玉遂逃匿于淮西民家。……民闻其风,以故争庇之,虽有司严捕,卒不能获。[53]

 

彭莹玉当然不是白莲道人,仍然崇信弥勒佛。故《草木子》载:

先是浏阳有彭和尚,能为偈颂,劝人念弥勒佛号,遇夜燃火炬名香,念偈礼拜,愚民信之,其徒遂众。[54]

 

这位元末农民起义发其端者,倡导的还是香会,其教夜燃火炬名香,以礼弥勒佛故。

 

凡此皆可证明,元末农民起义在酝酿和开始阶段与白莲教会关联不大,而是倡导弥勒下生的南北两方香会发动的。只是到了起义如火如荼的发展阶段,在江南,白莲教会大批成员才蜂拥而入,特别是加入了徐寿辉的天完红巾军。而天完红巾军并未因白莲教徒加入而改变信仰弥勒佛的初衷:

先是浏阳有彭和尚,劝人念弥勒佛号,遇夜燃香灯,偈颂拜礼,其徒从者日众,未有所附。一日,寿辉浴盐塘水中,身上毫光起,观者惊诧。而邹普胜复倡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以寿辉宜应之,乃与众共拥寿辉为主,举兵,以红巾为号。[55]

 

邹普胜应是白莲教信徒,从其道号可知。但他并未倡导弥陀信仰,而倡导的弥勒下生观念。可见即使后来大批白莲教徒加入红巾军,他们也只能喊弥勒下生的口号。其原因很简单,近两千年来,底层社会造反运动几乎很少有倡导弥陀信仰者,既没听说弥陀出世,也没听说弥陀下生这类口号,因为弥陀佛住持西方,如何下生尘世?与其教义根本不符。而带有摩尼教信仰色彩的明王出世则与弥勒下生同属救世思想,具有同样强大的吸引力。

 

目睹当时情状的朱元璋对此十分清楚。在讨张士诚的檄文中,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造反的百姓是误中妖术,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56]足见在元末,真正吸引民众的宗教力量是弥勒佛信仰,它具有极大的凝聚力和历史传统的力量。而烧香之党香会则始终是联络散漫人群的组织机构,南北两方皆如此。

 

本文从摩尼教原始教义即融入弥勒佛观念开始考证,继之隋、唐、五代两教融合之史实,再继之钩沉北宋、元代之香会,而至元末之香军烧香之党。凡此皆为论证,当今学界主流看法元末农民起义为白莲教起义是对历史的误判。

 

(注):作者在《中国民间宗教史》出版后,又于1993年第4期《世界宗教研究》发表了〈白莲教辩证〉一文。于1995年第4期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发表了〈民间宗教救世思想的演变〉。199812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民间宗教志》。望阅者与本文相参照。

 

注释:

 

[1]参见马西沙:《民间宗教志》第8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12月版《中华文化通志·宗教与民俗典》。

[2][3]《佛说弥勒下生成佛经义疏》,鸠摩罗什译,唐佚名撰疏。

[4]《佛说弥勒下生经义疏》。

[5]《云笈七籤》卷三《道教原始部》。

[6]罗振玉:《雪堂校刊群书叙录》卷下第43-45页。

[7]柳存仁:《唐前火祆教和摩尼教在中国之遗痕》,载《世界宗教研究》1981年第3期。

[8]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60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

[9][10]陈垣:《摩尼教入中国考》,19226月《国学季刊》,后小有改定。见《陈垣史学论著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35页。

[11]孙培良《摩尼和摩尼教》,载《西南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2期。

[12][36][42]志磐:《佛祖统纪》卷三九。

[13][37][38][39][40][41]《宋会要辑稿·刑法二》。

[14]马西沙、韩秉方:《中国民间宗教史》第89页。

[15][16][17]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1719页。

[18]《陈垣史学论著集》,第135页。

[19]《闽书》卷七《方域志》。

[20][21]庄季裕:《鸡肋篇》卷上,转引《陈垣史学论著集》第170页。

[22]参见马西沙《民间宗教志》,第24页,第54-58页。

[23][26][27]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56页。

[24][25]林悟殊上著第56页对早期摩尼教教义与弥勒佛观念的融合有丰富考证论述,读者可细阅。

[28]《魏书·裴良传》。

[29]《隋书》卷三,《炀帝纪》。

[30]《隋书》卷二十三,《五行》下。

[31]《册府元龟》卷一五九《帝王部·草莽》。

[32]《通典》卷四十,注。

[33][34]《旧五代史》卷十。

[35]《宋史纪事本末》卷三二《贝州卒乱》。

[43]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卷八。

[44][45]《元史》卷四二《顺帝纪》五。

[46]何乔远:《名山藏》卷四三。

[47]《南村辍耕录》卷二九。转引杨纳等编《元代农民史料汇编》中编第1分册。

[48][53]权衡:《庚申外史》卷上。

[49]马西沙、韩秉方:《中国民间宗教史》第5051页。马西沙:《民间宗教志》第三章〈白莲教〉及本章第51页。

[50][51]吴晗:《明教与大明帝国》,载其著《读史劄记》第261页。三联书店19796月第四次印刷。

[52]《元史》卷三九《顺帝纪》二。

[54]叶子奇:《草木子》卷三。

[55]明万历《湖广总志》卷九八。载《元代农民战争史料汇编》中编第1分册第111页。

[56]《讨张士诚令》龙凤十二年八月。此檄文原载《国初群雄事略》《平吴录》。又载刘海年、杨一凡主编:《中国珍稀法律典籍集成》乙编第3册。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道教与民间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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