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本文通过对历代汉译佛典中“药师”、“药师佛”用例的考察,论述药师佛信仰是中印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文化对佛教的贡献。进而指出药师佛信仰在中国产生后,西传印度,又回传中国。进一步论证佛教发展中存在的“文化汇流”现象,从而说明古代中印文化交流的双向性。
[关键词]:汉译佛典;药师佛;文化汇流
药师佛是中国佛教的重要崇拜对象之一。按照传统观点,他在菩萨位时,曾发12大愿。这12大愿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偏重于自庄严,一类偏重于济众生。据说药师菩萨最终成就大愿,证悟成佛,建成东方净琉璃[1]世界以接度众生。传统认为,药师佛座下有12神将。药师佛誓愿不可思议,若有人身患重病,死衰相现,眷属于此人临命终时,昼夜尽心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经》49遍,燃49灯,造49天之五色彩幡,其人得以苏生续命。所以至今在佛教法事中,药师佛被称为“消灾延寿药师佛”。也就是说,药师佛的基本神格被定义为“消灾延寿”。南怀瑾在所撰《药师经的济世观》中倡导“药师佛修法”,称之为“长寿佛法”。
我们知道,印度佛教的基本理论是:众生因无明业报,故而在三界轮回受苦。若要离苦得乐,必须证悟世界苦空,消除三世业报,从此不入三界,抵达“解脱”。“解脱”本意是“解除生死的羁绊”、“超脱生死”。佛教按照因缘法分析,如果有生,必然有死。所以“超脱生死”的前提,必须“不生”,即不再投生到三界中。正所谓:要想“不死”,只有“不生”;既然“不生”,自然“不死”。
中国道教的修持理念与印度佛教的上述理论形成鲜明对照。中国道教追求“长生”。极而言之,有的人不仅祈求“长生”,永远活在世界上,而且希望这个世界,亦即自己的生活环境最好什么也不要改变,由此产生出诸如“鸡犬升天”的故事。考察佛教与道教,我们可以这样说:佛教理论与修持的精髓在“不生”,由此超脱三界;道教理论与修持的精髓在“不死”,由此达致长生。
然而,在主张“不生”的佛教体系中,却出现一个主张“延寿”、“长寿”,也就是主张“长生”的药师佛,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本文主要依据汉译佛教典籍,探索药师佛神格的形成,由此论证药师佛实际是中国人接受印度佛教理论,按照中国文化背景创造出来的带有中国特色的“佛陀”,是中印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文化对佛教的贡献。
考察文献可知,药师佛神格的塑造,由南北朝刘宋大明元年(457)的《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以下简称《灌顶药师经》)[2]完成。故该经是所有药师文献中时代最早、最为重要的佛教典籍,也是我们今天考察、研究药师佛神格的关键。本文即以《灌顶药师经》出现为界,分前后两个阶段以探讨药师佛的形成。
一、《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汉译佛典考察
“药师”,梵文作“bhai2ajya_guru”。其中“bhai2ajya”意为“药”;“guru”,意为“师”。“bhai2ajya_guru”(药师)的本意就是治病的医生。
“药师佛”,梵文作“bhai2ajya_rqja”,直译为“药师王”,故经典中有时也把“药师佛”称为“药师王佛”、“药师王如来”。[3]
所以,虽然在佛典中,在生活中,人们往往把“药师佛”简称为“药师”,但无论在汉文中,在梵文中,“药师”与“药师佛”原本都是意义不同的两个词。
本文主要通过考察汉译佛典中“药师”、“药师佛”等词汇的表现形态,探讨药师佛神格的形成。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文本依据为中华佛典协会的《电子佛典集成》2011版。《电子佛典集成》依照《大正藏》制备,而《大正藏》对诸多汉译佛典的译者缺乏严密考订,往往有误。有关情况,将随文说明。
(一)后汉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后汉翻译的佛典,均未发现“药师”一词。——无论是作为医生的“药师”,还是作为如来的“药师佛”。
(二)三国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署为三国的汉译佛典中,仅有两部出现“药师佛”。
一部是《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卷上,内有:“东方满一切珍宝世界药师具足王如来。”[4]
一部是《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内有:“去是五恒沙,有佛名药师具足王如来,无所著,最正觉,今现在说法,其世界名曰满一切珍宝。”[5]
《大正藏》据智昇《开元释教录》,将《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署为“曹魏代失译人名”,将《佛说八吉祥神咒经》署为“吴月氏优婆塞支谦译”。这两部经典中的“药师具足王如来”虽然均仅出现一次,但所指显然都是“药师佛”。也就是说,如果译者、译时无误,则在三国时的汉译佛典中已经出现“药师佛”。
下文分别予以考察。
1.《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
从内容看,该经属于“佛名经”系统,全经仅罗列佛名。值得注意的是,该经仅有正宗分,无序分、流通分,三分不具足。卷尾有“出《华手》等诸经”[6],可见原本并非翻译,而是从《华手经》等诸多经典中抄出,应属抄经。
问题还在于,《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这部经典,最早由唐智昇著录,可见《开元释教录》卷2。称:“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二卷。(出众经。或云《不思议功德》,或直云《功德经》。”[7]但智昇没有说明他把《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视同《不思议功德》或《功德经》的理由。
在《开元释教录》卷12“有译有本录”、卷17“别录中补阙拾遗录”、卷l9“入藏录”中有着大体相同的记载。从智昇著录它“出众经”,即“从诸多经典中抄出”来判断,可见智昇认为该经应属“抄经”。但智昇又把它称为“曹魏代失译”,即属于“失译经”。在佛教经录学中,“译经”与“抄经”属于两类不同的佛典。智昇在此有点自乱体例,自相矛盾。
问题还在于,智昇称它为“曹魏代失译”的依据何在?考察经录,梁僧祐撰《出三藏记集》卷4“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第一”最早著录该经,作:“《不思议功德经》2卷,(或云《功德经》。”[8]《出三藏记集》依托东晋释道安的《综理众经目录》编纂而成,《出三藏记集》所谓的“新集”,都是道安录未载而僧祐自己收集到的,由此可知该《不思议功德经》二卷很可能出现在道安以后,僧祐以前。如前所述,该经末尾有“出《华手》等诸经”云云。《华手》,即《华手经》,13卷,姚秦鸠摩罗什译。鸠摩罗什活动于道安之后、僧祐之前,与《出三藏记集》之所谓“新集”的时代相符。也证明该经很可能出现在东晋释道安之后、梁僧祐之前。
既然如此,智昇为何称它为“曹魏代失译”呢?原来这一时代判定出于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可参见《历代三宝记》卷5。为避文繁,本文对于这一判定不作评述。总之,学术界公认,费长房对《出三藏记集》中失译经时代的判别问题很大,不足凭据。智昇自己曾批评《历代三宝记》的差违“不能繁叙”,但此处却不加考订地接受了费长房的时代判定。
综上所述,小结如下:
第一,《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是否如智昇所说,是《不思议功德经》或《功德经》的异名,还需要考订,但智昇缺乏考订。
第二,即使它确为《不思议功德经》,从该经现存形态看,它是一部抄经,并非失译经。
第三,该经的定型年代应该在鸠摩罗什之后,不可能在曹魏。
第四,还应该指出,由于该经属于“佛名经”系统,其中的药师佛只是诸多佛名中的一个,故经典中并无关于药师佛神格的具体介绍,仅显示他为位于“东方满一切珍宝世界”的一位佛陀。
2.《佛说八吉祥神咒经》
《佛说八吉祥神咒经》与若干名称、内容相似的经典相交涉,情况有点复杂。
最早著录《八吉祥神咒经》者为梁僧祐《出三藏记集》。实际上,《出三藏记集》著录了两部类似的经典:
(1)《八吉祥经》
著录在《出三藏记集》卷2,称为刘宋求那跋陀罗所译:“《八吉祥经》,一卷。元嘉二十九年正月十三日于荆州译出。”[9]《出三藏记集》卷9有求那跋陀罗翻译此经的《译经记》、卷14“求那跋陀罗传”中也提及此事。故这一著录可以信从。
(2)《八吉祥神咒经》
著录在《出三藏记集》卷4“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第一”,作:“《八吉祥神咒》,一卷。(古录云《八吉祥经》)”[10]该经何时失译,僧祐未作著录。在《出三藏记集》卷12“齐太宰竟陵文宣王法集录序第二”的萧子良抄经目录《自书经目录》中,有“《八吉祥神咒经》,一卷”[11]。可见萧子良曾亲手抄写此经。
也就是说,僧祐看到过两部名称相似的经典。其中一部名为《八吉祥神咒经》,是失译经。
此后,隋《法经录》的著录与《出三藏记集》相同,此不赘述。
但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著录了三部名称相似的经典:
(1)《八吉祥经》
《历代三宝记》卷5“支谦译经录”著录:“《八吉祥经》,一卷。(见古录,亦有‘咒’字。初出。)”[12]
很显然,这就是著录在《出三藏记集》卷4的失译经,不知费长房将它判定为支谦翻译的理由何在。
(2)《八吉祥经》
《历代三宝记》卷10“求那跋陀罗译经录”著录:“《八吉祥经》,一卷。(元嘉二十九年,于荆州为司空南谯王译。是第二出。与吴世支谦出者小异。见僧祐及宝唱录。)”[13]
该著录的出处应是梁僧祐《出三藏记集》。
(3)《八吉祥经》
《历代三宝记》卷11“僧伽婆罗译经录”著录:“《八吉祥经》,一卷。(若人闻此八佛名号,不为一切诸鬼神、众难所侵。)”[14]
很显然,这是一部论述八佛名号的经典。
与梁《出三藏记集》、隋《法经录》相比,隋《历代三宝记》除了在代录中著录求那跋陀罗译本、将原来的失译经《八吉祥神咒经》改判为吴支谦翻译,又增加了一部僧伽婆罗翻译的《八吉祥经》。但《历代三宝记》卷13“入藏录”仅收入《八吉祥经》、《八吉祥神咒经》等两部经典。这两部经典与代录中的三部经典应如何对应,费长房未做交待。本文也不拟臆测。
隋《仁寿录》著录与《历代三宝记》相同,共著录三部。
唐《静泰录》卷1,著录了一部失译的《八吉祥神咒经》。卷2著录了求那跋陀罗翻译的《八吉祥经》。卷2还著录了隋开皇年间阇那崛多翻译的《八佛名号经》,称与求那跋陀罗的《八吉祥经》为同本异译。这样,虽然《静泰录》也著录三部,但与《历代三宝记》、《仁寿录》相比,它少著录一部支谦译本,多出一部阇那崛多译本。显然,《仁寿录》不赞同把失译本判为支谦翻译,所以依然把它著录为失译。
唐道宣《内典录》卷1,沿袭隋《历代三宝记》著录了支谦译本,文字与《历代三宝记》全同。《内典录》卷4的“求那跋陀罗译经录”、“僧伽婆罗译经录”各著录一部《八吉祥经》,文字亦与《历代三宝记》相同。《内典录》卷6的“大乘经单重翻本并译有无录”除了著录求那跋陀罗译本,还著录了一个失译的《八吉祥神咒经》。此外,《内典录》还在卷9的“历代众经举要转读录第四”著录了《静泰录》提到的阇那崛多本。这样,《内典录》实际著录了支谦本、求那跋陀罗本、僧伽婆罗本、失译本、阇那崛多本等五部《八吉祥经》。
考察《内典录》的著录可知,道宣并未见到全部五种同本异译经,只是把前人的著录不加分析地全部罗列而已。因为在《内典录》卷8“入藏录”中,实际入藏的只有《八吉祥神咒经》与《八吉祥经》两部。道宣也没有说明入藏的这两部是他著录的五部中的哪两部。
下面我们略过《古今译经图纪》与《大周录》,看看唐智昇《开元释教录》的著录。《开元释教录》共著录五部《八吉祥经》,情况如下:
(1)支谦译本
《开元释教录》卷2著录:“《八吉祥神咒经》,一卷。(初出。或无‘神’字。或云《八吉祥经》。与《八阳神咒经》等同本。房云:见古录。)”[15]
(2)竺法护译本
《开元释教录》卷2著录:“《八阳神咒经》,一卷。(亦直云《八阳经》。第二出。与《八吉祥咒经》等同本。见《长房录》。”[16]
(3)求那跋陀罗译本
《开元释教录》卷5著录:“《八吉祥经》,一卷。(第三出。与支谦《八吉祥咒》、法护《八阳神咒经》等同本。元嘉二十九年正月三日于荆州城内为司空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出,六日讫。见僧祐、宝唱二录。)”[17]
(4)僧伽婆罗译本
《开元释教录》卷6著录:“《八吉祥经》,一卷。(若人闻此八佛名号,不为一切诸鬼神、众难所侵。第四出。与《八吉祥咒》及《八阳神咒经》等同本。)”[18]
(5)阇那崛多译本
《开元释教录》卷7著录:“《八佛名号经》,一卷。(第五出。与《八吉祥神咒》、《八阳神咒经》等同本。开皇六年五月出,六月讫。沙门道邃等笔受。彦琮制序。见《长房录》。)”[19]
也就是说,智昇基本上承袭道宣的著录,仅将道宣录中的失译本,判为竺法护翻译。限于篇幅,本文不拟对智昇的上述著录进行评议。总之,智昇主张《八吉祥经》先后五译。但他整理经本时,实际只收集到四部,为:
《八吉祥神咒经》,一卷。(或无“神”字。)
吴月支优婆塞支谦译。(第一译。)
《八阳神咒经》,一卷。(亦直云《八阳经》。新勘为重译。)
西晋三藏竺法护译。(第二译。)
《八吉祥经》,一卷。
梁扶南三藏僧伽婆罗译。(第四译。)
《八佛名号经》,一卷。
隋天竺三藏阇那崛多等译。(第五译。)
右四经,同本异译。(缘起大同,佛名稍异。前后五译,一译阙本。)[20]
亦即智昇认为五译中的第三译求那跋陀罗译本已经亡佚,所以将下余的四部收入大藏。
从上述考察可以看出,从《出三藏记集》著录两部,到《开元释教录》著录五部,数据不断累积,在流传过程中又不断相互交涉;加上经录学家并未收集到全部经本,仅依据前人的著录进行判定,由此呈现出非常纷繁复杂的局面。为避免问题复杂化,本文删繁就简,仅集中考察现存四部经典中的药师佛问题。
现存四部经典为同本异译,内容均为宣说东方八佛名号。以下将四部经典中对该东方八佛的位置、名号表列如下:
| 八吉祥神咒经 | 八阳神咒经 | 八吉祥经 | 八佛名号经 |
一恒沙 | 安隐嘱累满 | 快乐如来 | 善说吉 | 善说称功德 |
二恒沙 | 绀琉璃 | 月英幢王 | 普光明 | 因陀罗相幢星王 |
三恒沙 | 劝助众善 | 等遍明 | 战闘胜吉 | 普光明功德庄严 |
四恒沙 | 无忧德 | 分别过出清净 | 自在幢王 | 善闘战难降伏超越 |
五恒沙 | 药师 | 等功德明首 | 无边功德光明吉 | 普功德明庄严 |
六恒沙 | 莲华 | 本草树首 | 无障碍业柱吉 | 无碍药树功德称 |
七恒沙 | 算择合会 | 过宝莲华 | 妙华勇猛 | 步宝莲华 |
八恒沙 | 解散一切缚 | 宝乐莲华快住树王 | 宝莲华安住王 | 宝莲花善住娑罗树王 |
考察上表,除了《八吉祥神咒经》提到药师佛,其余三部经典中均无药师佛的踪迹。
综上所述,小结如下:
第一,梁僧祐最早著录《八吉祥神咒经》,但未作时代判定。隋费长房称该经为支谦所译。但费长房未说明这一判定的依据,亦未作任何论证。
第二,《八吉祥神咒经》与其他三部经典确为同本异译,但其他三部经典均无药师佛,唯《八吉祥神咒经》有药师佛,这不能不启人疑窦。
第三,如前所述,《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为抄经,时代迟于鸠摩罗什翻译的《华手经》。今《八吉祥神咒经》中的药师佛名号及所在东方世界名称,与《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完全相同。则它的时代或与《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亦相近。
第四,论述东方八佛的这一批佛典,亦属于“佛名经”系统,除了“东方”这一方位,某“恒沙”这一距离,没有具体阐述每个佛的神格。故该经中药师佛的神格不清。
总之,在现有的三国的汉译佛典中,没有出现相当于“医生”的“药师”。所谓三国有两部佛典出现“药师佛”,其判定缺乏论证。相反,有数据显示它们的年代应该晚于鸠摩罗什。即使三国汉译佛典中已经出现“药师佛”,除将它定位为东方佛外,其神格模糊不清。
(三)西晋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西晋翻译的佛典,均未发现“药师”一词。——无论是作为医生的“药师”,还是作为如来的“药师佛”。
如前所述,所谓竺法护翻译、论述东方八佛的《八阳神咒经》中,亦无“药师”一词。
(四)东晋汉译佛典考察
1.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东晋翻译的经典,颇多经典出现“药师”,今不分年代先后,罗列如下:
(1)东晋天竺居士竺难提译《大宝积经·大乘方便会》,出现“药师”3处,意义均为“医生”:善男子!譬如大药师,善能疗治一切诸病。自无有病。见诸病人,而于其前自服苦药。诸病人见是药师服苦药已,然后效服,各得除病。[21]
后诸人辈当犯圣法,是以如来行方便故,从耆域药师求优钵罗花,嗅之令下。[22]
(2)东晋平阳沙门法显译《大般泥洹经》,出现“药师”2处,意义均为“医生”:
譬如有王闇钝少智。时有药师亦不明了,欺诳天下,受王俸禄。[23]
善男子!譬如母人生子尚小而便得病,药师方便,为合良药……[24]
(3)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坐禅三昧经》,出现“药师”1处,意义为“医生”:
譬如药师三种病,冷热风病除灭故。
应病与药佛如是,淫怒痴病随药灭。[25]
此例虽把佛比喻为“药师”,把佛法比喻为“药”,但“药师”一词本意依然是“医生”。
(4)失译附秦录勘同编入《大宝积经·普明菩萨会》,出现“药师”1处,意义为“医生”:
譬如药师,持药囊行。而自身病,不能疗治。多闻之人,有烦恼病,亦复如是。虽有多闻,不止烦恼,不能自利。[26]
2.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署为东晋翻译的佛教戒律中,情况如下:
(1)《摩诃僧祇律》出现“药师”3处,其义均为“医生”。恐文繁,不一一罗列。
(2)《十诵律》出现“药师”22处,其义均为“医生”。恐文繁,不一一罗列。
3.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署为东晋翻译的佛教论典中,情况如下:
(1)鸠摩罗什翻译的《大智度论》,出现“药师”16处,其义均为“医生”。恐文繁,不一一罗列。
(2)鸠摩罗什翻译的《成实论》,出现“药师”2处,其意义均为“医生”。恐文繁,不一一罗列。
4.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署为东晋翻译的圣贤集传中,失译的《那先比丘经》,出现“药师”1处,其义为“医生”。恐文繁,不罗列。
5.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所有署为东晋的汉文译典中,唯有一部经典出现“药师佛”,即所谓鸠摩罗什译《孔雀王咒经》。该经称:
南方定光佛,北方七宝堂,西方无量寿,东方药师琉璃光。上有八菩萨,下有四天王。南方大自在天王及诸眷属、夜叉大将、鬼神王等,听我今欲说此咒章句,使我咒句如意成。告一切诸鬼神,上方、下方、东西南北、四维上下,皆悉来集,随我使令。[27]
然而,这又是一部可疑的托名经典。由于该经又与一系列同本异译经典相交涉,为避文繁,本文不一一罗列诸经录对这些同本异译经典的著录,仅将唐智昇《开元释教录》的考订结果转录如下:
《大孔雀王神咒经》,一卷。
东晋西域三藏帛尸梨蜜多罗译。(第一译)
《孔雀王杂神咒经》,一卷。
东晋西域三藏帛尸梨蜜多罗译。(第二译)
《孔雀王咒经》,一卷。
东晋西域沙门竺昙无兰译。(第三译)
右三经同本,前后八译,五存三阙。(前六本略,后二本广。其尸梨蜜再出《杂神咒经》应是异本。既未睹其经,难为揩定。)[28]
《孔雀王咒经》,一卷。(亦名《大金色孔雀王经》。并结界场法具。)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第四译)
《大金色孔雀王咒经》,一卷。
失译。(今附秦录。拾遗编入。第五译)
《佛说大金色孔雀王咒经》,一卷。
失译。(亦附秦录。拾遗编入。第六译)
《孔雀王咒经》,二卷。
梁扶南三藏僧伽婆罗译。(第七译)
《大孔雀咒王经》,三卷。
大唐三藏义净于东都内道场译。(新编入录。第八译)
右五经同本异译。(新旧八译,五存三阙。前六文略,后二稍广。)[29]
对上述数据,需要注意如下事实:
第一,现存五部同本异译的《孔雀王咒经》中,唯有所谓鸠摩罗什本提到“东方药师琉璃光”,其余诸本,均无这一内容。为避文繁,不仿照《八吉祥神咒经》列表罗列。
第二,现存最早、时代最接近鸠摩罗什的经录——梁僧祐撰《出三藏记集》之“鸠摩罗什译经录”中,无关于鸠摩罗什翻译《孔雀王咒经》的著录。《出三藏记集》仅在卷2、卷13提到有帛尸梨蜜多罗译本,此外提到有一部名叫《孔雀经》的本生故事,此外再也没有关于《孔雀咒王经》的记录。隋《法经录》也没有鸠摩罗什翻译《孔雀王咒经》的著录。
所谓鸠摩罗什翻译《孔雀王咒经》的著录,最早见于隋《历代三宝记》:
《大金色孔雀王经》,一卷。(在逍遥园出。并结界场法悉备具。)[30]
对照文字可知,这就是《开元释教录》著录的源头。
但隋《仁寿录》、唐《静泰录》都不认可《历代三宝记》的上述说法。后代的唐道宣《大唐内典录》接受这一说法,从而影响到智昇《开元释教录》的著录。
第三,在所有署名为鸠摩罗什的译经中,除了本经以外,均未出现过“东方药师琉璃光”之类可解释为“药师佛”的名词。
第四,五代后晋可洪所撰《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卷7,对该《孔雀王咒经》有这样一段论述:
《孔雀王咒经》,一卷。
未详撰者。初有七里结界文者是也。下方藏不入此经,以伪妄讹故耳。
右此经,月[31]录云“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洪详阅此经,乃是无知庸辈,抄诸经鬼神、天龙八部、佛、菩萨、罗汉、诸天名号,亦略《孔雀经》及真言兼杂咒,撰成一卷。而妄引罗什为译主。其经实不是梵本正翻,亦不是佛所说也。
如经云:“东方檀殿军,头广百步,口开谷山,十十五五合依吞。”此文有五行,出《广弘明集·笑道论》。又云:“东方薄鸠深山沙罗佉,收汝百鬼,项着枷。”此文亦五行。又云:“清修菩萨入身求魔,净藏菩萨折髄求魔,火光菩萨把火求魔,月光菩萨放光求魔,持地菩萨掘土求魔”云,自此已前,并是彼人胸襟乱道。自此后是《法花经·序品》内八部龙神名也。
又从此后云:“南方定光佛,北方七宝堂,西方无量寿,东方药师琉璃光。上有八菩萨,下有四天王”云,又云:“韦提希子阿阇世王、山神王”乃至“仙人鬼、大幻持咒王等,皆当拥护某甲之身”云,如上凡鄙言词,尚不出君子之口,岂况大觉圣人乎!且如“阿阇世王”是人王,彼乃略来鬼神部内置之,岂不谬乎!
盖撰录者粗心太甚,点捡不精。但相丞[32]传行,不察真伪矣。吁!去圣遥远,将复呈谁?若不委述繁词,何以显其真赝也!延祚寺藏不入此本,但略彼经中文字于册内耳。[33]
可洪的这段文字,简明扼要,切中要害。指出《孔雀王咒经》是一部假托鸠摩罗什的伪经。如果我们将该经“南方定光佛”云云经文,与《藏外佛教文献》第一辑所载伪经《天公经》作一对照,可以发现它们的风格相当接近。因此,我赞同可洪的观点,所谓鸠摩罗什翻译的《孔雀王咒经》实为后人伪托。
综上所述,小结如下:
第一,在东晋的汉译佛典中,“药师”一词开始大量出现,其意义是“医生”。
第二,至于所谓鸠摩罗什翻译《孔雀王咒经》,其著录依据是可疑的;与它的同本异译相比较,其表述也是可疑的。它应该是一部依草附木的伪经。
(五)《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南北朝汉译佛典考察
如前所述,宋孝武帝大明元年(457),秣陵鹿野寺比丘慧简依经抄撰《灌顶药师经》。故以此年为界,将南北朝汉译佛典分为两个阶段,分别考察其中“药师”、“药师佛”的用例。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在宋孝武帝大明元年(457)以前的汉译佛典中,有两部佛典出现“药师”:
(1)约元嘉二十二年(445),元魏凉州沙门慧觉等在高昌郡编译的《贤愚经》,出现“药师”2处,其意义均为“医生”。
(2)约刘宋文帝(424到453年在位)晚年,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杂阿含经》,出现“药师”9处,均在卷8,表现方式相同,均为“一时,佛住毘舍离耆婆拘摩罗药师庵罗园”,亦即以某医生命名的某地。
上述数据说明,在《灌顶药师经》产生以前,南北朝汉译佛典中出现的“药师”依然只是“医生”之意。
(六)小结
本文至此利用《电子佛典集成》,全文检索了所有《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的汉译佛典,考察其中所有关于“药师”、“药师佛”的用例,证明其中的“药师”均指“医生”。唯有传为“曹魏代失译人名”的《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传为“吴月氏优婆塞支谦译”的《佛说八吉祥神咒经》、传为“鸠摩罗什译”的《孔雀王咒经》等三部经典中出现“药师佛”。但这三部经典或时代依据不明,或是否译本不清,或为疑伪经,均不可作为《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汉译佛典中已有“药师佛”的证据。
总之,现有资料难以证明在《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汉译佛典中已经出现“药师佛”。即使当时已经出现“药师佛”,该“药师佛”的神格是模糊的,尚未真正形成。
二、《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汉译佛典考察
(一)《灌顶药师经》的出现
梁僧祐《出三藏记集》卷5载:
《灌顶经》,一卷。(一名《药师琉璃光经》。或名《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
右一部,宋孝武帝大明元年(457)秣陵鹿野寺比丘慧简依经抄撰。(此经后有“续命法”,所以遍偏行于世。)[34]
梁僧祐是中国古代一位杰出的经录学家,他所撰写的《出三藏记集》至今是我们考察南北朝以前佛教典籍的基本依据。上述著录明确交待该《灌顶药师经》为慧简“依经抄撰”,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事件,四要素具备,言之凿凿。僧祐是一个比较严谨的经录学家,在《出三藏记集》中,类似这种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经典著录不多,因此,这一条著录无可怀疑。
该《灌顶药师经》最初出现时为单行本,其后与另两卷经典一并整合编入9卷本《大灌顶经》,从而形成至今保存在各种版本大藏经中的12卷本《大灌顶经》。《灌顶药师经》被编为第12卷。在敦煌遗书中,《灌顶药师经》既有单行本形态,也有作为《灌顶经》第12卷流行的形态。目前发现的该经南北朝写本约10号上下,均为单行本形态。证明梁僧祐记载无误,该经产生之初确以单行本流通,其后被编入12卷本《大灌顶经》。
伍小劼博士的博士论文《(大灌顶经研究>——以<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为中心》,以及其后发表的一系列论文,对《大灌顶经》的形成及其背景,对《灌顶药师经》的内容、药师佛的神格及其形成原因均有研究,可以参看,此不赘述。[35]
总之,佛教僧人慧简接受印度佛教的思想,又受到中国道教与民间巫道的影响,组织诸种元素,编纂了《灌顶药师经》,完成了对药师佛神格的塑造。
(二)《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南北朝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南北朝时期的汉译佛典,发现如下五部相关典籍:
1.北魏永平二年(509)至东魏天平元年(534),北印度三藏菩提流支译《大宝积经论》,出现“药师”1处,意义为“医生”。
2.北魏永平二年(509)至东魏天平元年(534),北印度三藏菩提流支又译出《弥勒菩萨所问经论》,出现“药师”1处,意义为“医生”。
3.东魏婆罗门瞿昙般若流支于兴和元年(539)译《正法念处经》,出现“药师”2处,其意义均为“医生”。
4.失译,今附梁(即南朝梁,502-557)录《现在贤劫千佛名经》(亦名《集诸佛大功德山》),《电子佛典集成》,2011版保存该经A、B两本,每本出现“药师佛”2处,分别作“南无药师佛”、“南无药师上佛”。2本共有4处。
5.北齐(550-577)居士万天懿译《尊胜菩萨所问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经》,出现“药师具足王如来”1处。
《现在贤劫千佛名经》属于“佛名经”,其中的“南无药师佛”、“南无药师上佛”仅为诸多佛名中的两个,既不知道两个佛名指代的是否同一个佛,对这两个佛名也没有任何神格的介绍。
《尊胜菩萨所问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经》主题在于宣扬“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的威力与功德,“药师具足王如来”是经中被付嘱的八个如来之一。需要说明的是,《高丽藏》本、《房山石经》本、《思溪藏》本、《普宁藏》本、《嘉兴藏》本该经的文字有所不同。“药师具足王如来”这一段文字,仅见于《高丽藏》本与《思溪藏》本,不见于《普宁藏》本、《嘉兴藏》本、《房山石经》本。又,该经与西秦沙门圣坚译《佛说无崖际总持法门经》为同本异译,而《佛说无崖际总持法门经》与《普宁藏》本、《嘉兴藏》本、《房山石经》本《尊胜菩萨所问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经》文字大体相同,都没有“药师具足王如来”一词。
由此我们可以做出如下几点小结:
第一,就传统大藏经保存下来的数据看,《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南北朝的汉译佛典中出现的“药师”,或为“医生”,或为“药师佛”。也就是说,如果说《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前汉译佛典中出现的“药师佛”需要存疑的话,《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汉译佛典中确实出现了“药师佛”,无可怀疑。
第二,此时汉译佛典中出现的“药师佛”,仅仅是一个名称,其神格依然是模糊的。
第三,应该指出,《尊胜菩萨所问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经》,将“药师佛”称为“药师具足王如来”。而这正是此前所谓三国译经《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对药师佛的称呼。如果我们用“药师具足王如来”在《电子佛典集成》中进行检索,可以发现它仅出现5次。三次分别出现在《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佛说八吉祥神咒经》与《尊胜菩萨所问一切诸法入无量门陀罗尼经》中,还有两次出现在明太宗的《诸佛世尊如来菩萨尊者神僧名经》与《诸佛世尊如来菩萨尊者名称歌曲》中。这一事实再次证明,所谓《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佛说八吉祥神咒经》为三国译本是靠不住的传言。就将“药师佛”表述为“药师具足王如来”而言,上述三部典籍属于同一系统,相互间应有一定的渊源。
第四,《灌顶药师经》将“药师佛”称为“药师琉璃光如来”,其后的药师佛也主要以这一名称闻名于世。而《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南北朝的汉译佛典中出现的“药师”无一称为“药师琉璃光如来”,也未见对“药师琉璃光如来”神格的叙述。从下文所引《佛说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的行矩序,可以知道《灌顶药师经》出现以后,的确曾经“在世流行”。敦煌遗书中保存的南北朝写本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大藏经中保存的南北朝佛典没有反应这一历史事实。这说明当时正统的佛教僧人,对《灌顶药师经》中的“药师琉璃光如来”采取一种排斥的态度。很显然,这是因为梁僧祐的《出三藏记集》明确著录《灌顶药师经》是一部伪经,所以正统的佛教僧人避之唯恐不及。
(三)隋代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隋代的汉译佛典,发现如下三部相关典籍:
1.隋天竺三藏阇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出现“药师王佛”1处,称:“药师王佛边,持宝盖供养。”[36]
按照《历代三宝纪》卷12载:“《佛本行集经》,六十卷。开皇七年(587)七月起手,十二年(592)[37]二月讫功。沙门僧昙、学士费长房、刘凭等笔受。沙门彦琮制序。”[38]
2.同为隋阇那崛多译《五千五百佛名神咒除障灭罪经》,出现药师佛3处。其中卷3出现1处,称:“南无药师琉璃光王如来,若称彼佛如来名者,一切殃罪悉皆除灭。”[39]卷5出现2处,均作“南无药师王如来”。
按照《历代三宝纪》卷12载:“《五千五百佛名经》,八卷。开皇十三年(593)八月起手翻,十四年(594)九月讫。沙门僧昙等笔受。”[40]
3.隋大业十二年(616),达磨笈多等根据梵本翻出《佛说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这是有明确记载的第一部从梵文翻译为汉文的《药师经》。随着这部经典的翻译,“药师佛”流传的情况开始改观。
《佛说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的《思溪藏》、《普宁藏》、《嘉兴藏》本,保存有序言一篇,详细介绍翻译情况。今移录如下:
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序
翻经沙门释行矩制
《药师如来本愿经》者,致福消灾之要法也。曼殊以慈悲之力,请说尊号;如来以利物之心,盛陈功业。十二大愿,彰因行之弘远;七宝庄严,显果德之纯净。忆念称名,则众苦咸脱;祈请供养,则诸愿皆满。至于病士求救,应死更生;王者禳灾,转祸为福。信是消百怪之神符,除九横之妙术矣。
昔宋孝武之世,鹿野寺沙门慧简已曾译出,在世流行。但以梵宋不融,文辞杂糅。致令转读之辈,多生疑惑。矩早学梵书,恒披叶典。思遇此经,验其纰谬。开皇十七年(597)初获一本,犹恐脱误,未敢即翻。至大业十一年(615),复得二本。更相雠比,方为揩定。遂与三藏法师达磨笈多,并大隋翻经沙门法行、明则、长顺、海驭等,于东都洛水南上林园翻经馆重译此本。深鉴前非,方惩后失。故一言出口,必三覆乃书。传度幽旨,差无大过。其年十二月八日翻勘方了,仍为一卷。
所愿此经深义,人人共解;彼佛名号,处处遍闻。十二夜叉,念佛恩而护国;七千眷属,承经力以利民。帝祚遐永,群生安乐。式贻来世,序云尔。[41]
该经经题下又谓:“新翻《药师经》,大业十二年(616)十二月八日,沙门慧矩等六人,于东都洛水南上林园译出。此本最定,诸读诵者愿莫更疑,得罪不轻。”[42]
前此,《灌顶药师经》已经在民间流传,但不少人对它的真伪疑惑不定。在当时中国人的心目中,凡是从西方传入、翻译的经典,都是真经;中国人自己撰写的,都是伪经。现在该经既然有梵本,则自然应该是真经无疑。于是,原来由僧祐所定的铁案,彻底翻了过来。不仅如此,行矩在序言及经首题记中再三强调,这是一部真经,功德无量,“诸读诵者愿莫更疑,得罪不轻”。这些语言,自然是针对当时依然相信《出三藏记集》的著录的人们讲的。
如果说,慧简抄撰《灌顶药师经》,完成了药师佛神格的塑造;则达磨笈多等译出《佛说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为药师佛信仰的流传取得了合法性。
(四)唐代汉译佛典考察
全文检索《电子佛典集成》中所有署为唐代的汉译佛典,“药师”的出现已经非常普遍。为避文繁,不一一罗列。大体上还是两种形态:
第一种,“药师”指代“医生”。如:唐玄奘译《大宝积经·菩萨藏会第十》称:“舍利子!当于尔时,有大疫病,……以要言之,一切病苦,无不毕集。于时复有无量百千诸医药师,为欲救疗如是病苦,勤加功用,极致疲倦。而众生病,无有愈者。”[43]
第二种,“药师”指代“佛”。如唐玄奘诏译《胜幢臂印陀罗尼经》卷1称:“善男子!我念过去曾于药师琉璃光、胜观等诸佛所,闻此神咒,受持、读诵,正为他说。由此证得无上菩提。”[44]又如唐地婆诃罗译《方广大庄严经》卷5:“奉上众宝盖,又见药师佛。”[45]
特别需要交代的是:
1.唐永徽元年(650)五月五日,玄奘于大慈恩寺翻经院,依据梵本译出《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1卷,沙门慧立笔受。
2.唐神龙三年(707)夏,义净于大内佛光殿,依据梵本译出《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唐中宗李显“亲御法筵,手自笔受”[46]。
既然《药师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梵本翻译出来,人们以前的怀疑自然冰消雪释。从此,《药师经》,连同最初出现的《灌顶药师经》都被认为是真经。
唐智昇《开元释教录》卷11这样著录:
[灌顶经]第11卷,《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
即是旧《药师经》“佛游维耶离”者,此为第一译。
《药师如来本愿经》,一卷。
隋天竺三藏达摩笈多译,出《内典录》。第二译。
《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卷。
大唐三藏玄奘译,出《内典录》。第三译。
《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二卷。
大唐三藏义净于大内佛光殿译。新编入录。第四译。
右三经,同本异译。与前《灌顶》第12卷《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同本。其三藏义净所译二卷者,更加“六佛本愿”及“咒”,余文大同奘法师译者。其旧《药师经》,群录皆云“宋时鹿野寺沙门慧简所译”。寻检其文,即是《灌顶》第十二卷析出别行,更无异本。[47]
智昇的上述著录,关于《灌顶药师经》的部分有点含糊其辞。
第一,智昇称,这部《灌顶药师经》,以前大家都说是慧简“译”。智昇在此叙述有误。因为以前的经录明明说该经是慧简“依经抄撰”,并非说是慧简“译”。“依经抄撰”与“译”,在佛教经录学中完全是两个概念。智昇明明懂得这两个概念的区别,但在此有意无意地混淆了这两个概念。
第二,智昇称:经过查证,《灌顶药师经》就是《灌顶经》第12卷,是从《大灌顶经》中“析出别行”的。言下之意是,既然《大灌顶经》没有问题,析出别行的《灌顶药师经》自然也没有问题。且不讲《大灌顶经》有没有问题,仅就《灌顶药师经》而言,《出三藏记集》卷4交代得非常清楚:
从《七万二千神王咒》至《召五方龙王咒》,凡九经,是旧集《灌顶》,总名《大灌顶经》。从《梵天神策》及《普广经》、《拔除过罪经》,凡三卷,是后人所集。足《大灌顶》为十二卷。其《拔除过罪经》一卷,摘入“疑经录”中。[48]
智昇对这一段著录,不但视而不见,而且颠倒事实。他将《灌顶药师经》系后来整合进9卷本《大灌顶经》,说成《灌顶药师经》乃从12卷本《大灌顶经》中析出。
智昇为什么要混淆概念、颠倒事实?理由很简单,因为《灌顶药师经》这一《药师经》虽然有疑问,但其后从梵本三次译出《药师经》。他无法否认后三次翻译都是历史事实,于是必须肯定最早出现的《灌顶药师经》也是真经。然而《出三藏记集》中白纸黑字的著录又无法推翻,于是只好或含含混混、或视而不见地打马虎眼。
既然《药师经》被判为是西域传入的真经,那药师佛自然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从西域传入中国的佛陀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对“药师佛”的身份产生怀疑。
三、结语
第一,药师佛并非印度佛教所固有。它是印度佛教传到中国后,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其中凝结了中国文化的元素,是中国文化对佛教的贡献。
本文系统考察了汉译佛典,特别是隋以前汉译佛典中的“药师”、“药师佛”的用例,指出,《出三藏记集》所载《灌顶药师经》为刘宋慧简“依经抄撰”的著录是可信的。在《灌顶药师经》之前,汉译佛典中是否已经出现“药师佛”这一名词还值得怀疑,即使已经出现这一名词,其神格是模糊的。[49]但到南北朝时期,药师佛神格开始清晰,我们发现其中有着大量的中国文化元素。[50]依据目前文献,药师佛的基本神格,由刘宋慧简“抄撰”的《灌顶药师经》塑造完成。所以说药师佛是印度佛教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文化对佛教的贡献。其后《药师如来本愿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中的药师佛形象,都是在《灌顶药师经》,亦即《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结果。
限于篇幅,本文不拟对《灌顶药师经》中药师佛神格做详尽研究,也不对其后药师佛神格的变化作深入探讨。如本文开篇所说,在主张“不生”的佛教体系中,却出现一个主张“延寿”、“长寿”,也就是主张“长生”的药师佛,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第二,在中国产生的药师佛,其后西传到印度,进而影响了印度佛教。这说明在古代,文化的交流是双向的。
如前所述,梁僧祐对《灌顶药师经》的结论可谓铁证如山,但最终依然被后人推翻,其理由是该经有西域梵本,不应为伪。这种推理方式背后的思维逻辑是:佛教产生在印度,从印度传入中国。凡是具有梵本原本的中文经典,肯定都是真的。也就是说,把文化的传播看做是单行线。在这种思维逻辑的驱动下,智昇不得不含含混混、颠倒事实地硬把《灌顶药师经》说成是《药师经》之第一译。
实际上,天下的事情是复杂的,文化的传播从来不是单行线。《洛阳伽蓝记》卷4载:
融觉寺,清河文献王怿所立也。在阊阖门外御道南。有五层浮图一所。与冲觉寺齐等。佛殿、僧房,充溢一里。
比丘昙谟最,善于义学。讲《涅盘》、《花严》,僧徒千人。天竺国胡沙门菩提流支见而礼之,号为“菩萨”。流支解佛义知名,西土诸夷,号为“罗汉”,晓魏言及隶书。翻《十地》、《楞伽》及诸经论二十三部。虽石室之写金言,草堂之传真教,不能过也。
流支读昙谟最《大乘义章》,每弹指赞叹,唱言“微妙”。即为胡书写之,传之于西域。[西域][51]沙门常东向遥礼之,号昙谟最为“东方圣人”。[52]
我们要看到,古代,无论是中国僧人还是西域僧人,都具有极其强烈的传播佛法的热情。为此,大批中国僧人西行,大批西域僧人东来。现存的行脚僧画像显示,他们行脚时往往随身携带不少经典。西行的中国僧人,有的取经回国,有的留在当地。东来的西域僧人,有的留在中国,有的返回西域。他们都是中印文化交流的桥梁。
我们还要看到,古代,中国与印度、中国与西域的交往非常密切。历史记载与考古实物都证明,西域,特别是所谓“狭义的西域”,亦即现在的新疆,既是中印文化交汇的地区,也是大批大乘经典产生的地区。此地产生的经典中如果含有中国文化元素,毫不足怪。
如《洛阳伽蓝记》所载,菩提流支曾将昙谟最所撰《大乘义章》翻译为胡文,传到西域。其实,汉文佛典译为西域文字者,史籍中颇多记载。所以,如果我们改换观点,认识到文化的交流从来是双向的,认识到汉文佛典会通过各种途径传到西域,翻译为西域文字,那药师佛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亦即刘宋大明元年(457)慧简抄撰《灌顶药师经》以后,该经一直在民间流传(关于这一点,由敦煌遗书为证),且在其后辗转传到西域(敦煌为中原到西域的门户),且被翻译为西域文字,由此出现了该经的梵文传本。这与敦煌遗书中发现的不少由汉文翻译为西域胡文的经典如出一辙。
《药师经》这一事例告诉我们,某部佛教经典拥有梵文本,并非该经原典必然产生于西域的铁证,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
第三,印度佛教影响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也影响印度佛教。这是我所谓的“佛教发展中的文化汇流”。《药师经》的产生、西传乃至出口转内销,正是“佛教发展中的文化汇流”的具体例证。
如前所述,刘宋大明元年(457)慧简抄撰《灌顶药师经》。隋开皇十七年(597),行矩得到一部《药师经》的梵本,此时距慧简抄撰此经已经140年。到隋大业十一年(615),他又得到一部《药师经》的梵本,于是他组织力量,于大业十二年(616)将此经梵本译为汉文,即为《药师如来本愿经》。此时距慧简抄撰此经已经159年。
唐永徽元年(650),玄奘依据梵本第二次翻译,即为《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此时距慧简抄撰此经已经193年。
唐神龙三年(707),义净依据梵本第三次翻译,即为《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此时距慧简抄撰此经已经250年。
从《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到《药师如来本愿经》,到《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再到《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先后经历了250年。今天我们难以确认《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何时传到西域,被翻为梵文。但从《药师如来本愿经》到《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该经以梵本的形式在西域至少流传了110年。在这110年中,药师佛的形象依然在不断变化,特别在《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中,可以明显看出药师佛的密教化倾向。这与印度佛教7世纪的密教化密切相关。在唐阿地瞿多译《陀罗尼集经》中,也可以看到密教化以后的药师佛形象。凡此种种,说明中国产生的药师佛、《药师经》被西域民众接受,影响了西域的佛教形态;说明西域民众又以自己的文化改造了中国的药师佛、《药师经》,并将改造过的药师佛、《药师经》输回中国,为中国佛教提供了新鲜养料。
总之,药师佛的产生与发展充分说明,佛教发展并非印度文化自我逻辑的演化,而是印度文化、中国文化汇流的结果。
本文已经很长。最后以我在《<蒙古文甘珠尔·丹珠尔目录>前言》中的一段话作为结尾:
佛教是在古代印度起源,然后传遍南亚、东亚、中亚、东南亚等整个古代东方世界的。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但是,宗教的传播,其实质既然是文化的传播形式之一,那么文化的传播从来都不是单行道,都是双向的。佛教虽然起源于印度,但由于佛教的发展并没有局限在印度一隅,而是遍布亚洲各国。在这个过程中,它受到各国文化的滋养,呈现种种形态,……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佛教的产生虽然得益于印度文化的孕育,而佛教的发展则得益于印度文化、中国文化乃至其他地区文化的汇流。也就是说,中国是佛教的第二故乡,这不仅体现在现实的结果中,也体现在历史的过程中。[53]
2014年4月19日于古运河北端
(编辑说明:20世纪30年代,在巴基斯坦的吉尔吉特发现了一批5世纪末至7世纪之间的梵文写本,其中包括至少有三个不同传本的《药师经》。此后,西方及日本学者参照汉藏译本,对此进行了校释和研究,基本否定了《药师经》为中国人伪造的说法。参见蔡耀明:《吉尔吉特梵文佛典写本的出土与佛教研究》,《正观》2000年第13期,第45、92-94页。)
注释:
[1]“琉璃”,佛典中或写为“瑠璃”。本文为统一起见,一概写为“琉璃”,不出校记。
[2]按照传统,《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药师如来本愿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等四部经典,均可简称为“《药师经》”。本文为方便起见,行文中有时亦用“《药师经》”指代上述经典。但为了清晰表述起见,特将《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简称为“《灌顶药师经》”。
[3]“药师王佛边,持宝盖供养。”见隋阇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卷14。CBETA,201l。T03,No.190,P.719,a28。“南无药师王如来”,见隋阇那崛多译《五千五百佛名神咒除障灭罪经》卷5。CBETA,2011。T14,No.443,P.340,b19。
[4]《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卷上,CBETA,2011。T14,No.445,P.356,b8-9。
[5]《佛说八吉祥神咒经》,CBETA,2011。T14,No.427,P.72,b18-2O。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6]《佛说不思议功德诸佛所护念经》卷下,CBETA,2011。T14,No.445,P.364,b25。
[7]《开元释教录》卷2,CBETA,2011。T55,No.2154,P.491,c1-3。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8]《出三藏记集》卷4,CBETA,2011。T55,No.2145,p.32,b1-2。
[9]《出三藏记集》卷2,CBETA,2011。T55,No.2145,P.12,c22-23。
[10]《出三藏记集》卷4,CBETA,2011。T55,No.2145,p.31,b17-18。
[11]《出三藏记集》卷12,CBETA,2011。T55,No.2145,P.86,b15-16。
[12]《历代三宝纪》卷5,CBETA,2011。T49,No.2034,p.58,b8。
[13]《历代三宝纪》卷1O,CBETA,2011。T49,No.2034,p.91,bl9-20。
[14]《历代三宝纪》卷11,CBETA,2011。T49,No.2034,P.98,b20。
[15]《开元释教录》卷2,CBETA,2011。T55,No.2154,p.488,a15-16。
[16]《开元释教录》卷2,CBETA,2011。T55,No.2154,P.494,c1-2。
[17]《开元释教录》卷5,CBETA,2011。T55,No.2154,p.528,b21-23。
[18]《开元释教录》卷6,CBETA,2011。T55,No.2154,p.537,b21-23。
[19]《开元释教录》卷7,CBETA,20ll。T55,No.2154,P.548,c15-17。
[20]《开元释教录》卷12,CBETA,2011。T55,No.2154,P.598,a23-b4。
[21]《大宝积经》卷108,CBETA,2011。T11,No.310,P.604,b1O-13。
[22]《大宝积经》卷108,CBETA,2011。T11,No.310,P.605,b22-24。
[23]《佛说大般泥洹经》卷2,CBETA,2011。T12,No.376,P.862,b25-27。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24]《佛说大般泥洹经》卷5,CBETA,2011。T12,No.376,P.883,b27-28。
[25]《坐禅三昧经》卷2,CBETA,2011。T15,No.614,P.286,a1O-11。
[26]《大宝积经》卷112,CBETA,2011。T11,No.310,p.636,c6-8。
[27]《孔雀王咒经》卷1,CBETA,2011。T19,No.988,P.482,c8-13。
[28]《开元释教录》卷14,CBETA,2011。T55,No.2154,P.630,c3-10。
[29]《开元释教录》卷12,CBETA,2011。T55,No.2154,P.599,a11-21。
[30]《历代三宝纪》卷7,CBETA,2011。T49,No.2O34,P.78,b1O。
[31]“月”,原文如此,疑或为“有”字之误。
[32]“丞”,原文如此,应为“承”字之误。
[33]《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卷7,CBETA,2011。K34,No.1257,p.878,b1O-c8。
[34]《出三藏记集》卷5,CBETA,2011。T55,No.2145,P.39,a21-23。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35]参见:伍小劼:《<大灌顶经研究>一—以<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为中心》,上海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0年;伍小劼:《<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与“文化汇流”》,《南亚研究》2010年第2期;伍小劼:《敦煌本<药师经>研究述评》,《藏外佛教文献》,第十四辑,2010年;伍小劼:《<大灌顶经>形成及其作者考》,《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3期;伍小劼:《<大灌顶经>的宗教理想》,《史学月刊》2012年第3期;伍小劼:《“五方逐魔神幡”研究一一以佛道交涉为中心》,第六届“人大——辅仁宗教学论坛”宗教学论坛发表论文,中国人民大学,2012年4月5-6日;伍小劼:《神咒与神王一—<大灌顶经>中的“神咒”探析》,《文史》,2012年第4期;伍小劼:《道教终末论与中国佛教疑伪经之发展——以<大灌顶经>为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博士后报告,2012年9月;伍小劼:《日本古写经与<大灌顶经>研究》,《深圳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伍小劼:《但取人情——<大灌顶经>的出世及其对批评者的响应》,上海师范大学“首届佛教疑伪经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待刊。
[36]《佛本行集经》卷14,CBETA,201l。T03,No.190,P.719,a28-29。
[37]根据校记,《思溪藏》、《普宁藏》、《嘉兴藏》及日本宫内寮本作“开皇十一年”,则为591年。
[38]《历代三宝纪》卷12,CBETA,2011。T49,No.2034,P.103,b2O-21。
[39]《五千五百佛名神咒除障灭罪经》卷3,CBETA,2011。T14,No.443,P.328,c5-6。
[40]《历代三宝纪》卷12,CBETA,2011。T49,No.2034,p.103,b27-28。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41]《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CBETA,2011。T14,No.449,P.401,a3-24。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42]《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CBETA,2011。T14,No.449,P.401,a26-29。
[43]《大宝积经》卷48,CBETA,2011。Tl1,No.310,P.281,c1-6。
[44]《胜幢臂印陀罗尼经》卷1,CBETA,201l。T2l,No.1363,p.883,a18-2O。
[45]《方广大庄严经》卷5,CBETA,2011。TO3,No.187,P.567,a25-26。
[46]《开元释教录》卷9,CBETA,2011。T55,No.2154,P.567,a28。
[47]《开元释教录》卷11,CBETA,2011。T55,No.2154,p.593,c22-p.594,a6。
[48]《出三藏记集》卷4,CBETA,2011。T55,No.2145,P.31,b6-8。
[49]本文并不完全排除“药师佛”这一名词在《灌预药师经》产生之前已经出现的可能性。如本文所列《八吉祥经》诸异本对照表所示,《八阳神咒经》之第六恒沙佛名为“本草树首”,相对应的《八佛名号经》的第六恒沙佛名为“无碍药树功德称”。这里都蕴含有“药”的元素,所以不排除从这个元素转化为“药师佛”的可能性。但可能性并非现实性。在历史上,这一转化是否已经真实完成,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即使已经完成这一转化,就目前资料而言,该“药师佛”仅仅是东方的一个佛名,其神格依然是模糊的,与本文讨论的“药师琉璃光佛”不可等量齐观。
[50]参见前述伍小劼博士的论文。
[51]“西域”,CBETA,2011无,原文应涉重文号漏,据文意补。
[52]《洛阳伽蓝记》卷4,CBETA,2011。T51,No.2092,P.1017,b8-18。依据校记订正文字。
[53]《蒙古文甘珠尔·丹珠尔目录·前言》,《蒙古文甘珠尔·丹珠尔目录》,远方出版社,2002年。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来源:《宗教学研究》2014年第4期)
(编辑:霍群英)